就在她失落之時,又聽他峰迴路轉:「不過……」
「不過什麼?」戚雪又抬起頭。
「倒是說不定有一人能認識。」阿巳坐起身來,單手捏著直接噼啪作響,似在思考。
他這人雖然說話偶爾不著調,但關鍵時候不掉鏈子,許是見戚雪走投無路的神情心生惻隱,仗義道:「這樣,你明早回去收拾收拾行囊,我帶你去找他。」
「那真是太感謝了!」戚雪喜出望外,激動得一把握住他的胳膊。
阿巳也跟著笑,笑意溫和,沖她揚了揚下巴以作回應。
這日晚上阿巳喝得還算盡興,那壇酒十之七八進了他的肚子,後來隨意找了家客棧投宿,進了房便一頭扎在床上睡死過去了。
戚雪酒量尚可,但外頭天色已晚,山路已經沒法走,將他安頓好後原本是想在隔壁再要一間房,臨出門前,她卻鬼使神差想到了方才阿巳說的話。
炎陽之體,趨吉避凶。
戚雪思量著,想著他醉酒至此,即便明早醒來發現她在屋裡,自己也有正當的照顧由頭可以解釋,或許後面再要想佐證的話,便沒有這般好的機會了。
思及此,戚雪便關好房門,在床邊腳踏邊上簡單鋪了張軟墊,就這麼靠著和衣而眠,對付一宿。
夜已經深了,漆黑的屋子裡一片安靜,只能聽見阿巳均勻的呼吸聲。
戚雪打了個哈欠,輕輕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連日的奔波與驚嚇,她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了,此時心中還算暫時安定,很快便沉沉睡去。
如此一夜無夢。
第二日清晨,天還沒亮戚雪便率先醒了,一睜眼便瞧見一隻骨節分明的,男人的手,懸在面前。
阿巳也不知怎麼翻過來的身,此時人還睡著,四平八穩,一看便是場好眠。
戚雪坐臥一夜腰背難免有些酸脹,但卻仍覺神清氣爽,連日來的疲憊都給一掃而空,她不禁開始讚嘆阿巳所說的『炎陽之體』莫非真的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戚雪還記著自己的事情,趁著他還沒醒,趕緊輕手輕腳起了身,抓緊時間回莊子裡將事情都交代一番,此趟估摸著是路途遙遠,還得多取些盤纏傍身才是。
戚雪行事向來麻利,這一趟上得山去,巳時剛過便回來了。
阿巳看起來像是剛醒不久,叫了一桌酒菜正吃著,見她上樓,招呼她過來坐,一邊道:「這麼快?我瞧見你給我留的字條了,還以為少說得下午去了。」
戚雪背著包袱,已經換了一身利於騎馬的裝束,坐到了他對面,「不好讓公子多等。我盤算著早出發,早去早回也好,眼看著就要年關了,耽誤了公子過年團圓就不好了。對了,還沒告訴我,咱們是往哪處去呢?」
阿巳遞給她一雙筷子,又夾了幾粒花生米往嘴裡扔,搖頭隨意道:「不知道。」
戚雪夾菜的動作頓住,「不知道?」
昨夜她是見他醉酒才沒細問,沒成想醒來竟是一句不知道。戚雪默默收回筷子,覺得他莫非是反悔了,不想淌這趟渾水故意裝傻,「那……那公子昨日說的帶我去找的人,還作數嗎?」
「自然。」阿巳一看她的表情就猜到幾分,笑眯眯道:「別心急,這事兒啊,急不來。」
戚雪知道他一露出這種表情就是要賣關子了,但她現在就這情況,手上沒一點主動權,也只能依著阿巳的性子來。
酒足飯飽後,阿巳仰著脖子伸懶腰,他那手長腳長的身量,從桌下都能直接蹬到戚雪腳下來。
戚雪避開他的靴子,盯著他略微仰起的下巴。英武而不粗獷,清秀而不顯陰柔,如此優越的骨相,又再配了副好皮囊,旁人這般不顧形象的動作或許會顯得市井,放在他身上,無端便成了惹眼的鬆弛感。
戚雪這般想著,忽地腳邊被阿巳碰了碰。
她掃眼對上仰躺著斜眼睨過來的阿巳,那雙眼本就狹長,眯成了一條縫時顯得狡黠,他說:「出去消消食吧,這旬陽城裡可有什麼好看的好玩的?」
戚雪心下嘆了口氣,說道:「我素日裡閒逛的少,偶有進城也多為採買。好像聽說西坊有柳州街,是知府為了哄夫人開心,仿照著江南水鄉的街景搭建的。」
「嗯,好知府。」阿巳煞有其事豎起大拇指,興致頗高的樣子,「知道哄娘子開心。走,瞧瞧去。」
深秋的太陽時辰短,一日中也只有晌午這一會兒是暖洋洋的。
戚雪跟在阿巳後頭,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心裡反覆琢磨著回憶著『他』在夢中的行為,究竟更傾向於什麼。
她思來想去理不出頭緒,誰家報恩的會招呼都不打便如此孟浪強壓著她歡好?若真是懷上個什麼一兒半女的,名節掃地,怕是有家都不能回。
戚雪忍不住脊背發涼,若真是這樣看來,似乎是孽報的可能性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