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雪緊蹙著眉頭,無意識的嚶嚀出聲。
阿巳聽見動靜睜了眼,四周一片漆黑,他卻絲毫不受影響,撐起半邊身子,凝視觀察著旁邊戚雪的臉。
戚雪的呼吸急促,面相不穩,一看便是被噩夢纏住了。
他沒有著急叫她,手指在她脖頸間探了探,卻根本無法窺探到什麼。這具身體就像一座銅牆鐵壁,即便在主人意識不清的時候也仍然無懈可擊,找不到一點薄弱的地方能夠一探天機。
阿巳神情晦澀難猜,那般深沉凝視著熟睡的戚雪。
在他身邊,竟也還能發夢。
就該早些將她帶上南北山。原本只是想讓找尋的路程看起來真實些,不成想,生出了這麼一場節外枝。
阿巳嘴唇動了動,伸手輕拍她的臉頰,「戚雪。」
但戚雪睡得很深,沒有一點要醒來的意思,阿巳便捏住她的下頜晃了下,「戚雪。」
冷不防她睜了眼,呼吸急促著,目光空洞,儼然一副靈台尚未甦醒清明的模樣。
阿巳沒再叫她,只盯著她慢慢自己爬了起來,也不打擾,觀察著她的意圖。
戚雪的動作很慢,阿巳跟在她後面,見人摸索著慢慢走到了窗邊,似乎是在左右辨認著方向。
然後她慢吞吞轉向了右邊的窗戶。
阿巳的目光跟隨著她從自己身前經過,然後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戚雪還是沒有醒,仍在繼續向前走著,手臂也就自然往後抬起,直到繃緊無法再往前,就這麼被阿巳牽住了。
戚雪又試了幾次,每次都被反向拉回來,而那個牽住她的力量卻紋絲不動,好似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
「嗯……啊……」她開始囈語,似是著急,想掙脫,但卻又表達不清楚。
「你要去那邊幹什麼。」阿巳的眼睛再黑暗中反著幽幽的光,用最溫和柔軟的聲音引誘她。
夢中的戚雪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給釘在了原地,感覺無論如何也邁不出距離,焦急萬分,努力向前伸著手。
阿巳拖了她足足十餘息之久,才等到了時機成熟,目光鎖定住了面前的窗戶。
他一個箭步向前,將其一掌重重砸開。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那一瞬間窗外破開的氣浪,連風都要退避三分。
戚雪也在此刻被徹底驚醒。
她被這陡然的聲響嚇得不輕,意識清醒過來的第一眼看見的是一個映在夜窗中的背影。她知道那是阿巳,並不害怕,正想開口叫他,下一瞬他正好回頭了。
那一眼的眼神讓戚雪有些失語,說不出是種什麼感覺,但就是覺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
「你……」戚雪一句話卡在嗓子眼裡,整理半晌才理順:「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裡做什麼。」
阿巳揚起眉,那個表情又回到了戚雪所熟悉的狀態,他吊兒郎當地笑:「你問我啊?你要不要看看你離床有多遠。」
她停頓片刻,臉色都變了些:「我難道是夢遊了?」
「應該不會冤枉你。」阿巳比劃了一下她和床之間的距離,他微妙笑著,玩笑之後若無其事問道:「倒不如說說,你剛才夢見什麼了?」
「夢到……」戚雪下意識就要說,很快又噤聲看了他一眼,阿巳顯然捕捉到了她的心虛,挑眉道:「要瞞我?」
「沒有,不是。」戚雪急忙解釋。
阿巳環住手臂,打量著她。
戚雪知道阿巳十分聰明,反應也快,原本就不是什麼要緊的大事情,遮遮掩掩反而生嫌隙誤會,坦然道:「不是誠心瞞你,之前第一天睡你旁邊的時候也有做夢,但已經不是之前那入夢輕薄、不是之前那個大妖入夢了,所以我也沒有當回事。」
阿巳似乎對她夢的內容非常感興趣,「是嗎,那說來聽聽。」
「是……嗯,其實我也看不太清楚,大約好像是很大的火,很熱的地方,但那些火有形狀,好像活物一樣,在追捕另一個有形狀的光束。」戚雪一邊說著自己都覺得天方夜譚難以理解,但那畫面未曾見過的人著實很難想像出來。
她搓著手指琢磨著該如何形容得更具體些:「有些像捕獵,一追一逃,但卻是火追光……我的意思是,像一條火做的大蛇,在追光一樣的兔子。你能聽懂我在說什麼嗎?」
戚雪小心翼翼瞧了眼阿巳。
他目光深沉盯著她,忽地扯起一個堪稱陰森的弧度:「光一樣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