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雪的直覺更傾向於後者。
阿巳察覺到她的視線,與她對視了一眼,微微眯著眼,歪了歪頭。
戚雪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帷幔,裡面的師伯接著道:「姑娘請講吧,你因何事而來。」
「我……小女日前被夢魘纏身。」戚雪將大致的經過粗略講了講,雖然沒好意思提及那些羞於啟齒的話,但她相信若是有必要,反正阿巳也在旁邊,他自會出聲補充。
好在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吭聲,戚雪懸著一口氣將手腕上的繃帶解開,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去給他看看這枚妖印,裡面的人就已經『嘩』的一聲起了身。
戚雪被這動靜驚了驚,定在原地反而有些不敢動彈。
這帷幔是不怎麼透光的,但那師伯卻仿佛能看清楚她手上的印記,戚雪感覺他上前了兩步,隔著一層帳子,目不轉睛瞧著。
「好濃烈的妖氣,好蠻橫的力量。」頓了半晌,師伯顫巍巍嘆出了一口氣。
戚雪心裡涼了半截,「那……」
「姑娘,」師伯打斷了她的話,「這大妖年歲恐怕已破千載,他親自種下的妖印,世間怕已無人能解。」
戚雪的心臟仿佛很狠狠攥了一把,說不出話來。
「妖印乃精血所化,一旦種在人身上,便會日夜吸食人的精氣,初時的體徵表象不會明顯,慢慢會指甲褪色發黑,毛髮脫落,便是精氣虧空的徵兆,直至骨血萎縮,最後枯竭而亡。」
戚雪下意識去看自己的手指,此前不覺得,聽他這麼一說,也不知是不是屋內光線的緣故,甲床上的顏色看著已經明顯不如以前有氣色,她竟是現在才注意到。
戚雪覺得雙腿發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艱難問:「那便只能等死嗎?」
帷幕里沉默半晌,時間不算長,但於她而言好似漫長到能讓心跳停止。
「或許還有最後的一線生機。」他說。
「是什麼?」戚雪趕緊追問。
「阿巳,你帶姑娘去問心石那試試吧。」
阿巳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他揚著一邊眉眼,戚雪看不懂這表情背後的意思,但心焦如焚,聽見他說:「那玩意很難的。」
「這都什麼時候了,再難我也得試試吧,哪怕一線機會呢。」戚雪央求地看著他。
阿巳架不住她的眼神,抿了抿唇,「走吧,我帶你去。」
去問心石的一路上,戚雪都是失魂落魄心事重重的模樣。
阿巳也沒說話,只靜靜並肩往前走著,他這種難得的沉默讓戚雪有種藥石罔治的感覺,好像連他也覺得她是個將死之人,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
「那個問心石是什麼東西?」戚雪啞著嗓子問他。
阿巳溫聲道:「問因果,解孽報。師伯的意思,若能問出前世因果,就有一線機會從源頭化解,但這法子太難,且解鈴還須繫鈴人,外力上誰也幫不了你。」
這話說得玄之又玄,戚雪蹙眉問:「從源頭化解?」
阿巳只意味深長看著她:「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將她帶到了一處更加荒蕪的深山老林中,若放在之前,戚雪斷不會跟著一個萍水相逢不知家底的男人到這種地方,但換做阿巳,就顯得順理成章起來。
戚雪沒想到那個師伯說的問心石是這樣一個巨大的石陣。
十六根石柱前後交錯,每八根環成了一個圓,圍繞著中間寫滿密密麻麻符文的石台。
那些符文歪歪扭扭似蛇一般,匯聚於正中央,看起來太過詭異,瞬間讓她腦海中閃現出祭祀二字。
「到了。」阿巳帶她走上去,那些猩紅的已經乾涸的紋路踩在他腳下似乎一點也不介意,但戚雪卻是有種猶豫不決沒敢上前,他見她停下,回頭奇怪地歪了歪腦袋:「怎麼不上來。」
「噢,好。這些……」戚雪一邊上去,眼睛一邊離不開那些紋路。
「問心石的陣紋,老祖宗留下的,我師父每年會重新填色修繕,所以看著新。」阿巳語氣稀鬆平常,讓戚雪覺得自己有些過于謹慎了。
石陣的正中間壓著一塊圍合形狀的怪石,竟能容納人藏身進去,絲毫不見一點人工開鑿的痕跡,也不知是能人巧匠巧奪天工,還是天地自然鬼斧神工之作。
阿巳將戚雪推了進去,他自己很快也擠了進來。
「這裡是?」戚雪被阿巳擋在山石前面,稍有了些安全感。
「噓。」他豎了豎食指,緊接著她便覺得身子一輕,好像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有種泡在水裡的不真實的感覺。
戚雪隱約看見這問心石周圍亮起若有似無的金色紋路,阿巳抓住她的手腕,將那枚妖印露出來,霎時間那印記栩栩如生,和周遭一同閃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