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空氣模糊了尾音,疑問與肯定曖昧不清。
孟揚覺得應該是肯定,所以他繼續道:「我聽其他朋友說,聞野這兩天已經離校了,可能是放假回家了。而且劇組快要開機,你馬上該進組了吧?」
「他以後應該不會再來煩你了。」他說,「也算少了樁麻煩,不是壞事。行了,我們倆先走了啊。」
將要轉身關門的剎那,他聽見蘭又嘉忽然問:「他給你耳機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
孟揚停下腳步,仔細想了想,認真地回答他:「沒有,只說是給你的。」
那個暴雨傾盆的颱風天,他被素日往來不多的聞野叫下了樓,錯愕地見到那道完全被雨澆透的狼狽身影。
但放在背包里的嶄新耳機,卻一點也沒有淋濕。
濕漉漉的雨水淌過年輕男生線條英挺的臉龐,風雨交加的世界裡滿是水霧,孟揚看不清對方的神色,只格外清晰地聽見了對方遞來耳機時的囑託。
是一句很短的話。
「給他的。」
然後就轉身走了。
之後的兩天裡,孟揚沒有再收到過聞野發來的消息。
他也沒再來過他們學校。
看不到希望的追逐,放棄是件常事。
青年人的感情總是像雲朵一樣飄忽不定,突如其來,又稍縱即逝。
而這一刻,在走廊昏暗的光線中,孟揚好像也沒能看清寢室里那個人的表情。
聽他說完後,蘭又嘉垂下眼眸,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剛剛收到的那份禮物。
是悵然嗎?
還是慶幸?
他不確定。
光與影交匯的臨界點,鉸鏈轉動,房門悄然關上。
當高大冷峻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的公司空氣,才慢慢恢復了流動。
有員工從電腦後探出頭來,望著那間往日敬而遠之的總裁辦,跟坐在隔壁的同事竊竊私語:「不會是公司出什麼事了吧?」
「怎麼可能,雖然半年報還沒出,但今年的業績肯定又創新高了,哪裡能有什麼事,開香檳慶祝還來不及。」
「但我第一次看到傅總的臉色這麼難看……對了,聽說他周末沒去見法國來的幾個高管,是不是又跟老外有分歧了?」
「不知道,他不會在乎這種小事的吧?可能是富安那邊出狀況了?傅總不是剛在光海待了大半個月嘛。」
透著驚奇和八卦的議論紛紛中,總裁辦公室的門被禮節性地敲了敲。
新來公司兩個月的總裁助理梁思,手裡拿著一疊文件,徑直走進了那間辦公室。
顯然是傅總叫他進去的。
人們的目光在那道被再次關上的辦公室大門上停留片刻,驚奇很快變成了欽羨。
有人冷不丁地問:「林秘書還會回咱們JA嗎?我其實挺想她的。」
「不好說,我感覺可能會調到富安去。」旁邊的同事滿臉羨慕,「林秘書自己就快要有秘書了,真牛,階層大躍升哪。」
在大老闆身邊做秘書或特助的終點,從來都不止是秘書而已。
所有人都覺得,能力出眾、深得傅總信賴的林秘書,在協助處理完富安目前的事之後,很有可能會留在那裡,擔任其他實職,往後的職業前景更是一片光明坦途。
但這樣一來,總裁辦外最重要的那個崗位就有了空缺。
傅總始終需要一個用起來最順手的秘書。
另一張尚有些青澀的臉龐,因此浮現在大家心頭。
「梁思是去年才研究生畢業的吧?我記得他來了沒多久。」
「是啊,四月底入職的,五月底那會兒差點都要被開了,結果不僅沒有,現在還暫代了林秘書的職位。」
「對對,我也記得,當時他差點都要跟我們約離職飯了,自己也沒想到,傅總還會用他。」
「有時候就是看命,他運氣好,這麼年輕,真的算是前途無量了。」
「說起來,我看小梁今天的臉色也不好看,整個人心神不定的,跟他講話都沒聽見,還遲到了挺久。」
「沒睡好吧?估計周末被傅總叫起來加班了,能力多大責任多大嘛,林秘書也是這麼過來的,反正只要他這段時間不出什麼岔子,之後肯定是梁秘書了——那可不能再叫小梁了啊!」
只要不犯什麼大錯,這位唯一一個被傅總給了第二次機會的年輕員工,很快就要升職了。
公司里的每個同事都這麼想。
梁思也這麼想。
可這一刻,站在空曠冰冷的總裁辦公室里,看著上司帶著濃重疲憊的臉色,梁思聽見自己的聲音篤定地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