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傅總是在乎蘭先生的。
甚至可能是愛著對方的。
是包含著殘忍懲罰的愛。
也是曾經深陷其中的人最想得到的愛。
可是……
「已經沒有意義了。」
梁思恍然驚覺,對如今的蘭先生來說,這其實是一件多餘的事。
——「梁思,別再做多餘的事。」
這是他從自己至今都捉摸不透的傅總身上,學到的最確定無疑的一件事。
夏日森然炙烤著大地,在一家頂尖奢侈品集團亞太分部擔任總裁助理的年輕人,拿著那疊工作需要的文件,走出醫院,返回公司。
一路上,他在網上搜索一種初次聽聞的惡性癌症,進公司打卡時已經遲到了很久,整個上午都神情恍惚。
但老闆比他來得更晚,臉色也比他更難看,身上透出一種罕見的濃郁疲態。
老闆一來就叫他去了辦公室。
於是助理敲門進去,遞上早就準備好的報告,匯報自己都做了哪些調查。
「我想,除了有一點低血糖,蘭先生的身體應該很健康。」
他面色冷靜地說完了自己從中得出的結論,望著面前正在翻看報告的上司,最後一次問:「傅總,您需要我再去查別的嗎?」
片刻後,他聽見那道很熟悉的回答,在自己異常鮮明的呼吸聲里響起。
「不用了。」
男人的聲音里有一貫的乾脆和冷凝。
他似乎聽到了自己最想要的那個結果,壓抑至今的神色有短暫的放鬆,也就沒有計較助理的多事,語氣稱得上溫和。
「周末辛苦了,你放兩天假,回家休息吧。」
「謝謝傅總,那我先出去了。」
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的助理像是笑了笑,旋即轉身離開。
關門聲輕響。
屋裡頓時只餘一片寂靜。
不再令人覺得窒息的寂靜。
落進室內的夏日陽光,漸漸有了溫度。
溫暖的光線鋪滿了手邊這份白紙黑字的調查報告。
直到這一刻,男人才終於敢放下高懸了兩日的心,真正地鬆了口氣。
在對他而言格外漫長冷峭的二十八年人生中,傅呈鈞從未感到如此強烈的慶幸。
幸好,還有機會重新開始。
第33章
六月二十三號, 夏至已過。
距離《晚秋》劇組開機還有三天。
上午十點,位於京珠市郊的雲縣,日光正盛。
富有民國風情的建築叢里, 一片忙亂景象, 路邊停著一輛貨車,工人們來回忙碌著,合力卸下剛剛運來的道具。
塵土漫天紛飛,留著一頭齊耳短髮的中年女人倚在老洋房外的圍牆邊,指間夾著一根剛點燃不久的煙, 聽著耳畔手機里傳來的聲音。
「……是個年輕人來問的, 大概二十五六歲,我讓人從監控里截了張照片,一會兒傳給你?我聽說他還跑了好些醫院, 專門就打聽那一個人。戎青, 你看要不要我幫你去——」
「沒事,不用,我管他是誰。」
梅戎青單指叩了叩菸灰, 語氣里透著漫不經心:「幸好我動作快,先讓你幫我處理了,這次謝了啊。」
「謝什麼,你還跟我客氣,你這次要在外面忙多久?有空就來家裡吃飯啊,我爸也說好久沒跟梅伯伯下棋了……」
梅戎青盯著旁邊搬動道具的工人, 跟特意打來電話通知她的人寒暄了幾句, 時不時朝旁邊叮囑:「動作輕點啊!屋裡那老古董地板脆得不行,一用勁就要裂。」
電話那頭的人很快知趣地道了別。
而她掛掉電話,看著路邊這輛已經搬空的貨車, 眉頭擰起,提高了聲音喊:「老魏呢!」
屋裡頓時探出一個滿頭是汗的腦袋:「在在在!怎麼了梅導?」
「怎麼才運過來這麼點東西?你上回給我的圖裡可不止這些。」梅戎青的表情不太好看,「又要說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