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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唐瓔回來了,隨手將裹著枇杷的布袋往陸子旭懷裡一扔,「拿著。」

陸子旭有些意外,還有些感動,可很快,看到手裡的枇杷,他突然就想起了唐瓔第一次送他的禮物——一盒沾滿冰渣的紅豆糕。那紅豆糕味道雖美,卻讓他腹瀉不止。

思及此,不禁一陣後怕,他本能地將袋子擲了過去,警惕道:「好意心領了,我不愛吃枇杷。」

唐瓔斜了他一眼,「不是給你的。」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陸老師近日染了風寒,授課時咳嗽得厲害,你將這些枇杷拿回去,讓下人熬成膏,佐以溫開水送服,此方雖不能治根,卻可緩解一二。」

陸子旭聽言笑了笑,想起她曾為仇錦的病而奔波的模樣,一股熟稔的親切感油然而生,「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倒忘了你會醫。」

言訖,卻沒有伸手去接的意思,「你的好意

我會替我爹轉達,不過不用了,他老頭子從小就對果物過敏,但凡吃上一點兒,嘴巴就得腫成香腸兒,這事兒你可別往外說,我爹嫌丟人。」

唐瓔無奈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那你還往外說……

「行吧,那我改日再給老師專門兒開個方子,先走了。」她說完,臉色一凝,又叮囑道:「你先別回府,去書院等我,我晚點兒再去找你。」

陸子旭不清楚她要做什麼,知她行程緊,倒也沒多問,「行,那你先去忙。」

戌時,天色已經微微擦黑,都察院內卻依舊燈火通明,姚半雪不在,曹佑的值房內還亮著燈。

著人通傳後,唐瓔進了值房,逕自將月夜與劉千戶的傳信交給了曹佑。

燈光將人影映得模糊,明暗交匯間,這位都察院的一把手露出一張不苟言笑的方臉,眉毛濃厚,顴骨高聳,神態肅穆,一雙深眸帶著審判的意味盯著她,冰冷而鋒銳,令人望之膽寒。

曹佑停下手中庶務,輕輕瞥了眼信紙上的內容,神色間並無意外。

「哪兒來的?」

「柔音布莊。」

迎上他犀利的目光,唐瓔毫無懼色,從刑部官印的丟失開始講起,一路講到被囚禁在昭獄的孟阿婆,再到柔音布莊地板下藏著的密信,最後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聽完後,曹佑不動聲色地掖好信紙,淡然道:「所以呢,你來找我做什麼?」

唐瓔拿出一早就準備好的奏摺,彎腰俯首道:「下官欲上奏彈劾傅君,需上級批准,還望總憲……助我。」

曹佑只當聽不出她的踟躕,哼笑一聲,嘲諷道:「這次學乖了?眼裡終於有我這個上級了?」

唐瓔低下頭,從善如流,「總憲言重了,下官不敢,下官……」

她還欲再辯,曹佑打斷她,「行了,不用說了。」

唐瓔抬起頭,卻發現曹佑的視線又落回了自己身上,正凝神思索著什麼,不禁有些意外,這位都察院的一把手當人叫人捉摸不定。

見她此般怔愣的模樣,曹佑忽而一笑,肅殺之氣一掃而空。

「這件狐裘是我送赤芒的及冠禮,他從前珍惜得不得了,只在詩會、除夕,以及鹿鳴宴上穿過,唯恐弄髒了去,就連他弟弟想借都沒給,沒想到最後卻轉贈了你。」

聽曹佑提起狐裘的來歷,唐瓔有些驚訝,心中閃過一絲微妙的感覺,她尚且來不及捕捉,又聽他道:「那日廷議我擺了你一道,你還敢信我?」

唐瓔抿唇,她明白曹佑指的是什麼,無非就是她舉報羅匯藏信時他沒替她作證的事兒,關於這點姚半雪和宋懷州已經先後向她解釋過了,更何況此事說到底還是她自己不夠謹慎,反讓準備周全的羅匯鑽了空子,怨不得別人。

唯恐曹佑心生芥蒂,唐瓔起身鄭重一拜,肅容道:「御史行事,不看對錯,只論心跡。」

夕暉下,她的面容朦朧而深刻,瞳眸清澈,帶著能驅散黑暗的光芒,直達人心,「更何況,能得姚大人尊敬的人,我也願意相信。」

「不愧是懷舟看重的人,你做的很好。」

曹佑起身,親自將她扶起,向來端肅的臉上難得划過一絲欣慰,「羅御史的一事,既是教訓,也是警示,該說的話想必赤芒都已經對你說過了,我便不再多言,至於你今日所求......」

唐瓔垂眸,暗自捏緊腰間竹笏,等待曹佑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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