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如今喬沅露出的這個表情寇遠洲從小看到大。
嘴角有些孩子氣地下撇,眼皮耷拉下來。他只顧低垂著眼睛,也不說話。無意識地讓纖長睫毛在凝白的皮膚上投落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他先前曾經無數次像這樣注視過這張臉。
他不用開口詢問就知道喬沅在想什麼。
一些事情在經歷過波動之後,又被無聲地校正,撥回了屬於他們兩個的正軌。
一切正井然有序地按照他們以往的關係的進行著。仿佛先前一些不穩定的因素都只是一些小插曲。
兩個人之間有的不只是年齡的差距,更多的是段位之間的差距。
寇遠洲就在這壓抑的氛圍中重新直起身。
幽邃漆黑的眸子低垂。像這樣。將整個圓圓籠罩進他的目光之下。
喬沅實在還是太嫩了。以寇遠洲現在的目光看來。
就該像這樣才對。
不管是剛剛在車裡,還是現如今他用這種方式、用家人的身份給他壓力也好。
摒除掉那些不安分的因素。他們的生活不需要再有額外的人來打擾。
偶爾被新鮮事物所吸引是正常現象,終有一天他會明白,平穩二字才真正勝過一切。
才不會讓人在每一個午夜夢回醒來時,猝然間以為喬沅的手錶發出警報聲,又或者在耳邊聽見小小的喬沅哭泣或喊他的聲音。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喬沅脆弱的身體著想。
他們以前如何,以後便是如何。
喬沅沉默片刻。
「我知道了。」他說。
看吧,眼前的圓圓還是他的圓圓。
安靜片刻後,寇遠洲拉過失落中的喬沅的雙手。
放在掌心緩慢揉搓著。
他小小的雙手像是一朵雪白卵圓的白玉蘭花苞。指尖泛著粉,修剪整齊、圓潤美麗的指頭們仿佛閉合時簇擁的瓣尖,柔軟地被揉搓,翕張。
叫他愛得揉了又揉。
寇遠洲不動聲色地,認真地向他尋求一個保證:「所以以後遇到這種事,別總想著一個人衝上去。你沒被野貓撓過不知道厲害,而且從小一向抵抗力也不好,如果受傷了……」
在這種事情上面他總顯得有些嘮叨不休。
怕他被咬,又怕他被咬了不敢說。
他手心裡盛放著的那雙溫順的小白手輕輕一動。
就著這個被他捧著的姿勢,喬沅抬起頭看他。
剔透美麗的眼睛下方點綴兩顆精緻的小痣。喬沅睜著那雙大眼睛無言地望著他,靜靜說出一句:
「我住宿之後再也不用你管。這樣你就不用再擔心我了。」
寇遠洲一動不動。
是這樣的,自那件事之後他經常會幻聽喬沅的聲音。所以這一秒寇遠洲還以為是自己幻聽。
但現實中他又清楚地知道那並不是。
不管暗處如何蘊蓄著一場怎樣的暴風雨,而反常地,他說話的聲音卻與之相反地,越發溫柔和緩起來。
「圓圓。」
寇遠洲:「還記得你以前在浴室里摔了一跤麼?」
似乎是想起當時喬沅那樣可憐又那樣可愛的慘狀。他黑眸里含著一種疼惜的笑意:「我從沒見你哭得那麼厲害過,那天嚎的,整棟樓都要聽見了。連我把你抱起來了都沒有發現,到了醫院又開始哭。」
後來喬沅自己檢查完沒事後,出來看見他包著紗布的手,又爆哭了一場的事就更加不必說了。
也不知道眼淚怎麼這麼多。
這還已經是一切事畢之後他們才敢讓喬沅進來從而看見的,再此之前周圍人都是又避著又哄著,知道喬沅看見他哥的手後會有這可以預見的一遭。
但即使如此還是避免不了,喬沅仍然抱著洲哥的手哭得很厲害。
最後還得是寇遠洲安撫。
……
喬沅是無法沒有他的。
在以前這個從來毋庸置疑也不必需要刻意去關注的事實,卻在最近短短几個星期內,被他確認了又確認。
因為不管如何長大,喬沅最終都會明白一個道理:他們兩個,是共生的關係。
他說起從前的事情來。喬沅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放在洲哥手心裡的雙手緊繃了幾分。
寇遠洲抬眼看他,問:「萬一你這一次也受傷了呢?」
喬沅說:「受傷了就受傷了。」
這話太過離奇。連寇遠洲臉上也出現明顯愣住的神色。
什麼叫做,受傷就受傷?
要知道喬沅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避免一切不必要的身體傷害,要平平安安、無災無病地長大。
這樣離經叛道的話對他們家而言未免有些太過。
到底是誰,在教一個有先心病的孩子說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