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別霜想了下。他昨晚已經睡過了,剛才也睡得不深,應當真的沒太困吧。
那便去吧。
她擱下燈燭,回頭時,看到少年已戴上了幕離。他隔著紗俯望她,含笑的目光若隱若現。
她恍然想起七夕那夜。
他那時也這樣透著幕離看她,視線中藏有不盡的話意。
故意在祈願的紅紙上寫那樣四個字,他是想告訴她自己就是銜燭吧。
離開的那一個月,他經歷了什麼?
為什麼再出現在她面前,就傷成了這樣。
前些天她沒有餘力思索太多,現在再想,他拖著傷尾衝破她的房門,應該是重傷後意外的失控行徑。
那天是意外的話,他原本的打算是什麼?
又到底是什麼造成了這些意外?
提前給她護心鱗,提前透露出他們之間另有淵源……
他的心思分明很縝密。
而且,他很了解她。非常、非常了解她。
他知道她接受得了什麼、接受不了什麼。他原本的計劃一定不會是要他們陷入此刻這般奇怪的境地。
「牽我,主人。」
方別霜回了神。
少年將手指碰上她的手心,要她握住。
他又說:「不想被你弄丟。」
方別霜瞥眼他的手。
她的思緒仍未停止。她感覺到有什麼關鍵的東西就在萬千絲絛之中遊走,她想抓住。
她一邊想,一邊扶了他的手臂。
少年的身體因她主動的觸碰變得有點僵。
她略踮腳尖,仰頭摘下了他的幕離。
「我……」他神情有一絲茫然。
方別霜捋捋幕離的紗,疊兩下放至榻上:「不戴了,我們去很遠的地方。」
她包握左掌,直接對護心鱗說了地名。
下一瞬,天乍然大亮。
光線直刺雙目,乾澀的熱浪迎面滾來。
方別霜抬袖捂臉,張口吸氣,沒吸到多少稀薄空氣,倒猝不及防吃進一口發燙的沙子。
風烈如刀割,裹挾著粗糲的沙土。
她萬料不到會這樣,轉臉要躲,那隻剛被她鬆開的手臂卻忽然扣至她身後,將她擁進了懷抱。
他抱緊了她。
風沙驟然自少年周身浪滾浪般歇去了。
遠處沙聲赫赫。
方別霜本還咳嗽得厲害,經他撫拍兩下,咽喉口鼻頓時乾淨了。
少年輕揉她的後頸,安慰著:「沒事了,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