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看看李斯予旁邊的白色包裝袋。
「好,」李斯予說著,一手收起手機,一手打開扇貝凍干袋子,「回答一個問題,吃一個,OK?」
人魚用力點點頭,眨眨眼。
李斯予又問,「你知道她的出行計劃嗎?」
人魚點點頭,李斯予拿出一顆凍干,放進人魚等著的小口中。
李斯予問,「你以前是實驗室的嗎?」
人魚點點頭,李斯予照舊拿出一顆。
李斯予再問,「是這個人把你帶出來的嗎?」
人魚點點頭。李斯予怪異地沉默了。
李斯予不動聲色地繼續給了一顆凍干,然後問:「史萊姆大戰泡泡魚,對嗎?」
人魚點點頭。
「哎——」李斯予雙手下垂,仰天長嘆。
他抖抖袋子,倒出了大部分凍干,灑在水面上。拎著剩下一小袋,去了隔壁缸,也都倒了進去。
小丑魚依然罵罵咧咧,在怒罵和吃之間選擇怒罵著吃。
李斯予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在空地處叉腰站著,一時無言。
「嘟、嘟、嘟」,敲擊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李斯予轉過去,看到人魚捏著一塊小石子,叩擊玻璃,他看到李斯予轉過來後,很高興,遊動到一片石子的上方,示意李斯予往那裡看。
李斯予走近巨大玻璃水缸,看到水底,人魚在池底的石頭中撿出了白色小碎石,它們排列成一串數字與字母。
人魚指了指李斯予背後的遠處的電腦。
李斯予有些驚訝,他走到電腦處,開機,輸入那串數字夾字母,電腦啟動成功。
他每天都在看李穆清工作,他或許不懂那些東西的含義,但他記住了,真的很聰明,李斯予想,他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於是,一袋食物換取李斯予順利地查看李穆清的電腦。
他頭很痛,不知道是春寒3月穿著濕衣服的原因,還是看到這些信息的原因,或者兼而有之。
這條人魚是三年多前一個漁民發現,根據漁民的說法,傍晚時分,一個裸體男孩在稀有人煙的海邊礁石上漫無目的地閒逛,看到人只會笑,不說話。跟著自己回家後,吃了很多水果和雞蛋,吃完還笑,十分嚇人。
漁民報警後,一個年輕警察來抓捕了他,帶去了警察局。男孩在警察局被詢問家人時,目光游移不定,忽然倒地不起,四肢顫抖發生變化,漁民借的衣服被變化的肉體撕扯開,男孩的雙腿化成了一條魚尾,手指與耳朵變得細長尖銳,他發出了他們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
年輕的警察用麻醉槍制伏他後,通知了正在當地考察的科研局學者,人魚被學者帶回了科研局實驗室。
學者周幸,申請到了優先秘密研究資格,研究方向周幸本身擅長的基因組學,延伸到新生物科技。
去年年初,李穆清被周幸邀請參與他的課題。第一次見到人魚的李穆清深受觸動,她寫道:
「我難以接受以破譯自然之謎為理由,對一個生靈做出如此殘忍的虐待行為。在人類進步的歷史上,已獻祭了太多,未知是無限的,而人類的未知對自然本身沒有意義,世界既已存在。」
記錄附帶了一些視頻和圖片,李斯予跳過視頻,選擇了一些圖片觀看起來。有單獨的鱗片、組織切片,有一些毛髮的特寫,牙床掃描記錄,人魚睡著或者蜷縮的照片。李斯予翻到最早期,一個瘦瘦的比現在小一些身形的淺青色尾巴人魚蜷縮在沒有水的下沉式水池一角。他的臉上是驚恐和淚水,周圍的池邊站著白大褂的周幸和他的助手們,有的站立有的下蹲,臉上都有著放鬆的欣喜。
下一張照片是監控截圖,人類的殘肢散落在地上,血液蓄滿水池底部,人魚從蜷縮在角落變成了趴在地上哭。
「第一次傷人行為,無差別大面積攻擊,原因未知,注射安定藥物50mg,半小時後再次注射50mg.」
「周幸,真是個廢物啊。」李斯予又是一聲長嘆。三年,來回折騰一隻魚,屁成果都沒拿出來。還要藏著掖著。
難怪當年追自己的媽媽李穆清十多年都沒成功,據說後來看到有李斯予了才罷休,李斯予從小就覺得這個叔叔,眼神陰沉又怨恨。
李斯予突然想到人魚能看到電腦,不會偷窺半天了吧。他轉過頭去,卻看到人魚躺在水底,背對著自己,卷著水草玩,尾巴無聊地晃著,像小孩子在翹著自己的腳趾。
他的後背光滑潔白,鱗片整齊泛著光澤,並沒有剛剛在照片中看到的諸多傷痕。尾巴的顏色接近黑色,比照片中的青色明顯深一些。
第5章
李斯予回去後,輾轉反側。
母親屍骨無存,留下了這驚人的「遺物」。或者換位思考,以母親的性格,必然是希望對任何生命都抱有善意與尊重。而李斯予本人,也多少對這困在一方池中的自由生靈產生了許多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