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淼在心中預備了無數種道歉的措辭,站在馮爭身旁時,她張了張口擠出兩個字:「抱歉。」
馮爭倚在橋欄上,將燕淼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空手來的?好歹拿出負荊請罪的誠意啊,昨夜你那一聲『不必』好似一把利劍戳穿了我的心臟,這滋味很不好受。」
燕淼愣了愣,目光落在橋邊的楊柳樹上,她飛快跑到楊柳樹旁折下一條柳枝,將柳枝送到馮爭手上。
「負柳請罪可否?」
柳枝上還沾著露水,馮爭的手都被柳枝打濕,冷得她一激靈。她裝模作樣地揮了兩下柳枝,寒冷的露水紛紛灑在燕淼身上,燕淼下意識閉上眼睛以防露水飛進她眼裡。
馮爭把柳枝扔進河裡,朗聲說道:「不必。」
兩人相視一笑,馮爭的一聲「不必」像一陣微風,吹散了燕淼心尖縈繞不去的愧疚,她現在好受多了。
燕淼望著馮爭,過了許久才說:「可以叫我水燕嗎?」
「好水燕,你昨天被蛇咬了,今早怎麽不多睡一會兒?」馮爭沒想到燕淼對稱呼還挺敏感,別說,水燕是比燕少俠聽起來親切多了。
「脖子疼,睡不著。」金蠍前輩的蠱只能解螙不能止痛,燕淼稍微扭一下脖子都會疼得冒汗。
馮爭順手搭在燕淼肩上,和她一起返回客棧。燕淼身子一僵,有那麽一瞬間都不會走路了,好在她很快適應了這種感覺,順利地走回了客棧。
回到客棧的時候,要不是認出了客棧門前醜陋的招幌,燕淼和馮爭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客棧。
大堂里人滿為患,店內跑堂忙得腳不沾地,鶴掌柜遊走在人群中和熟人打招呼。
方才她們吃飯的桌子也多出兩人,應無雙和梁丘天諭擠在一張椅子上,許久未見的陳玄、石力各自坐在一邊。
「真是蒼天有眼,總算有人收拾你了。」見梁丘天諭負傷,石力心中爽快極了。
上次在桐昌坨外的村鎮裡石力和陳玄聽梁丘天諭的話輪流捉弄人,石力和陳玄分別被峨眉派和齊山劍派的師姐們抓住並狠狠教訓了一頓。只有梁丘天諭負責打劫馮爭和應無雙,結果她只受了芝麻點大的輕傷,還有應無雙為她上藥。
梁丘天諭看她們捉弄師姐,又被師姐教訓,自己倒是玩得盡興了。石力和陳玄可還憋著一口氣咽不下去呢。
陳玄掩飾不住臉上幸災樂禍的笑容,問道:「哪位大俠幹的好事?」
「我算是看清了你們醜惡的嘴臉,麻煩收收笑容。吶,捅了我一刀的人回來了。」梁丘天諭看見馮爭和燕淼,指著燕淼說道。
陳玄和石力齊刷刷回頭看向燕淼,燕淼與她們對視只想馬上離開這裡,但馮爭已經拉著她在桌邊坐下了。
「在下五螙門陳玄。」
「石力。」
燕淼朝兩人抱拳:「燕淼。」
「燕少俠替天行道大快人心。」陳玄恭維道。
這是朋友能說出來的話嗎?燕淼心中疑惑。
她不由得說出不久前梁丘天諭對她說的話:「你們不是朋友嗎?」
「是啊,益友也。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如果她們都對我阿諛奉承,說我愛聽的話,那就是損友了。但她們都誠實地說我不愛聽的話,可不就是益友。」梁丘天諭答道。
應無雙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如此解釋益者三友和損者三友,她莫名地覺得有幾分道理。
陳玄、石力與馮爭和應無雙早就相識,她們有許多話能說,正好馮爭問起武林大會的事情,她們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熱火朝天。
燕淼可算找 到機會悄悄離開,她走到後院透氣,閻婆也在院裡休息,她已經丟了拐杖,重新拿起戟刀。
「燕淼,你過來,我有話同你說。」閻婆沖燕淼招手。
燕淼來到閻婆身邊坐下,閻婆望著天邊緩緩道:「我本名任不凡,出自幽州任氏。我的母親任不言是武林中最厲害的鑄劍師,我自幼耳濡目染,也學會了鑄劍。三十多年前,我精心鑄就了這把刀,至此方才成功出師,母親為它命名為鴻鳴……」
閻婆看著燕淼手中的鴻鳴,眼神漸漸地變得柔軟起來。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她想起了已經去世十六年的母親。時至今日,藏劍山莊的人都已死絕,她沒理由再繼續逃避下去。金蠍前輩說得對,母親的手藝不能失傳,她是時候放下閻婆的身份,做回任不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