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淼回首與閻婆對視,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氣氛尷尬凝重,炎炎烈日之下,竟因她們周身散發的冷意而添了幾分涼意。
石力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悄無聲息地退到一旁。
看樣子燕淼是忘記告訴閻婆前輩了,閻婆前輩的眼神好可怕,她不會動手教訓燕淼吧?
燕淼試探性地喚了一聲:「師傅?」
閻婆點了點頭,眼裡帶著歉意:「我也是第一次給人做師傅,以往獨自行走江湖清淨慣了,時常忘記自己還有個徒兒。你的武功已然自成一派,為師也沒什麽可教你的,本想著傳授你鑄劍之藝,卻又總是被別的事情耽擱,時至今日,也沒找到合適的時機將這門手藝教給你。」
「我這個師傅實在不稱職,既沒做到傳道授業解惑,也沒有盡到師長應盡之責。這些天來,我都沒有關心過你。」
自從十三年前閻婆因為練功走火入魔後,便甚少與旁人交流。時間一久,她早就忘了應該如何與人相處,如何與自己的徒兒親近。
更別說燕淼也是個冷淡的性子,不像別人家的徒兒喜歡黏在師傅身邊。
還好今早瞧見石力和石金戈道別,這才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徒兒燕淼。
閻婆舉起戟刀在地面上敲了幾下,以此緩解兩人之間奇怪的氛圍。
「我們師徒倆要一起去報玄門的仇,一起去還完顏習的債。師傅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你要經常提醒師傅。」她再次開口,堵住了燕淼剛想張開的嘴。
仇和債都是燕淼在拜師之前欠下的,她心底始終覺得這些事情理應由自己獨自解決。即便師傅曾說過要與她共同面對,可她又怎願麻煩師傅,她欠師傅的恩情越來越多。
燕淼還以為閻婆是來興師問罪的,沒想到閻婆把所有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她感覺自己的心裡下了一場大雨,早已乾涸裂開的土地瘋狂地汲取每一滴雨水,但她又不敢索取太多,唯恐她的貪惏會讓這場雨不堪重負,最終失望離去。
「好。」燕淼的心臟狂跳,就讓她貪惏一次,師傅會包容她,她可以不主動認錯,可以向師傅索取更多。
一聲巨響過後,寶順船停靠在碼頭,二當家獨眼虎放下船板,眾人正要下船,一聲高亢銳利的鷹唳驟然劃破長空,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
大家紛紛抬頭,猶如一團墨雲的海東青盤旋在寶順船上空。
是完顏習的飛梟,蟠龍見狀縱身一躍,攀至數丈高的桅杆之上,她伸出右臂,意欲接住飛梟。
飛梟睨視了一眼蟠龍光禿禿的手臂,最終收攏雙翅,輕盈地落在了更高的杆子頂端。
「為什麽不願意落在我手上呢?」蟠龍納悶道。
她不比陸懷那家夥看著更壯碩,手臂也更粗壯,飛梟為什麽願意落在陸懷手上,卻不願意踩在她手上?
飛梟發出兩聲啼鳴,蟠龍抬頭望去,飛梟張開利爪又緊緊合上,將木頭做的桅杆劃出幾道痕跡。蟠龍恍然大悟,上次陸懷見到飛梟時,因為夜裡寒冷,她穿的非常厚實,飛梟踩在她手上並不會將她劃傷。
現在天氣熱,蟠龍赤著胳膊,要是被飛梟的利爪抓一下,可不得留下三四道血痕。
真是只有靈性的鶻鷹,蟠龍衝著獨眼虎吆喝一聲,獨眼虎心領神會,丟了一袋肉乾上去。
蟠龍把肉乾餵給飛梟,再取下它腳邊的信筒。飛梟咽下最後一根肉乾,毫不留戀地振翅高飛,轉瞬消失在天際。
蟠龍讀完信中內容,從桅杆上一躍而下,對著明笑天說道:「明盟主,太子已在城中為諸位備好客舍,下船後自會有人前來接應。倘若你願意承人家這份情,便跟隨那人而去,若不願,直接回絕便是。」
「好,這一路上多謝蟠龍堡主照顧,我等先行告辭,堡主保重。」明笑天聞言朝著蟠龍抱拳,隨即帶著六大門派眾人下船離開。
燕淼、石力和閻婆也準備跟著眾人一起下船,蟠龍攔住三人,笑了笑:「燕少俠,說好三月為期,你還剩下半月時間。時間緊迫,不如我送你一程?」
當初在京城時,燕淼、燕焱與玄一定下三月之期,承諾在六月結束之前滅掉邊南福州府的玄門。誰料這三月里生出許多變故,如今已是六月中旬,燕淼才剛剛趕到甘城,所剩時日的確寥寥無幾。
蟠龍堡主與她非親非故,又怎會平白無故送她一程?想必是蟠龍堡主身後的太子殿下有所吩咐,要蟠龍儘快將她送至福州府罷了。
反正她剿滅玄門亦是在為完顏習效力,搭乘她屬下的船隻,倒也省得自己騎馬趕路。
「有勞堡主,晚輩感激不盡。」 燕淼宕機立斷應承下來。
靈澤渠上船隻往來如織,一艘輕舟破水前行,短短一天半的時光,蟠龍便將燕淼、石力和閻婆三人從甘城送到了福州府。
「終於完事了,姐妹們,咱們下船吃頓好的,休息一夜,明日就回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