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她們是民,葉家是官,在官家面前,她們只有任人欺壓的份兒。
溫執扶著被葉六郎踹傷的老闆在一旁坐下,她站出來說道:「不過是『欺軟怕硬』四字。葉家不敢找大俠的麻煩,只會欺負我們這些無權無勢的百姓。」
溫執開了口,其她人也跟著說話。
賣布的婦人語氣無奈:「可不就是這個道理,葉家不僅是官宦世家,背後還有桑大將軍撐腰。我們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這裡,要是得罪了葉家和桑大將軍,哪裡還能有活路?」
「大俠今日不僅殺了葉家虜隸,還殺了葉家少爺,到時候葉家來人,我們這條街的人都脫不了干係。你倒是能一走了之,可害慘了我們。」
「在茶肆吃了口飯,就害得老闆攤子被砸。今天在我們街上殺了葉六郎,葉家明天還不得把我們都關進牢里,真是掃把星。」
「本來交點錢就能了事,現在鬧出少爺命,怕不是要用我們的命去賠。」
人群里傳出一聲抱怨,仿若一點火星掉進了乾草堆,瞬間便有人跟著附和起來。
溫執本以為大家會順著她的話,一同聲討葉家和桑進,沒成想,眾人反倒怪罪起馮爭和應無雙多管閒事。
被眾人指摘的馮爭仿若沒聽到大家的話,冷著一張臉不知在想什麽。溫執出言勸道:「各位鄉親們,大俠也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葉家——」
「哎呦!」
「這是做什麽?」
「血濺到我衣服上了。」
溫執一肚子的肺腑之言尚未吐出,周圍人便一邊發出滿是慊惡的叫聲,一邊抬手擋著頭,慌亂地往後退
剛從脖子上掉下來的腦袋還在滴血,馮爭拽著葉六郎的髮髻甩了甩。鮮血四濺,驚得周圍百姓紛紛退讓,那些惱人的抱怨之聲也消失了。
離得近的百姓已然遭了殃,臉上、衣服上儘是鮮血,她們望向馮爭的眼裡滿是憤怒,那一張張因驚恐而扭曲的鮮活面容,活脫脫像是殺人的幫凶。
「你們覺得今日比往日交了更多的錢,都賴我殺了葉家虜隸,要是我昨日忍氣吞聲,把馬讓給葉五郎就好了。這樣你們就能繼續交著那點錢,忍氣吞聲地過日子,哪怕身邊有人因為交不起錢被打死也無所謂,反正你們還交得起錢,暫時打不到你們頭上。」
馮爭現下沒有心情和這些人講道理,也懶得說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車軲轆話。她只想激怒這些百姓,讓她們塌下來的脊樑重新挺起來。
她諷刺道:「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你們其實根本不用向葉家和桑進交錢。」
「大俠說得輕巧,葉家和桑進有權、有勢還有兵,她們要錢,我們還敢不給?當年不願交錢的都被打死了,墳頭草都老高了。」人群中,有人面露怯意,卻又帶著幾分不甘地反駁道。
「有權有勢?葉家仗的是誰的權,誰的勢?十多年前葉家是北疆官吏,仗著老男帝的權勢,都不敢私自收稅。如今的葉家背後不過是一個出身野路子的假將軍,反倒敢在北疆稱起土皇帝,肆意搜刮民脂民膏。」
「桑進是什麽出身?你們這些北疆人比我清楚,她以前也是平頭百姓,就有膽子帶著兩千人殺入葉家,換了北疆官府。你們何不大著膽子殺入桑宅,把土皇帝砍了?」
馮爭目光灼灼,言辭犀利,試圖激起眾人心中的反抗之意。
話音剛落,便有一年輕人回嘴:「桑進手下是兩千破衣衛,那是兵。我們小老百姓手無寸鐵,拿什麽去殺?」
「拿刀啊。」馮爭俯身撿起一把染血的長刀,不由分說地直接塞進那年輕人手裡,「這地上有的是刀,就看你敢不敢拿!」
這些刀都泡在血泊里,年輕人剛摸到刀,手上就沾滿了鮮血,她下意識就想丟了刀。馮爭握住她的手,強行讓她攥緊刀柄。
年輕人的手被馮爭捏得生疼,她驚恐地對上馮爭那仿佛燃燒著火焰、凶神惡煞的雙眸,身子一顫,不敢再掙扎,只能默默捏住了刀,不敢鬆手。
「可是這些刀也不夠啊。」
「我們人也不夠,官兵都是青年男人,我們一群老弱婦孺就算有刀也打不贏。」
「桑進是打過仗的,人家雖然不是朝廷封的將軍,可也是有真本事的。我們拿什麽比?」
「造反是要砍頭的。」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眾人紛紛點頭,臉上的恐懼愈發濃重。
「我算是明白過來了,大俠殺了葉六郎,肯定會招來葉家和桑進的報復。她現在鼓動我們造反,就是想利用我們幫她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