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被事先解決,新政推行得極為順利。百姓很快接受了神武軍只招募女兵女官,設立的書院也只招收女子的事實。
畢竟在前朝,她們作為普通老百姓,本來就沒機會讀書入仕,徵兵在她們看來也是迫於無奈才回去討口飯吃的選擇。
能依靠讀書、參軍升官發財的向來只有世家男子,即便是世家裡最低級的寒門庶族,也是她們這些平民可望而不可即的。
因此不論是豪門望族被連根拔起,還是寒門庶族被清算,她們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她們甚至盼著神武軍多抄幾家,抄得越多,神武軍免去的稅就越多,她們的日子也更好過。
「你家娃娃看明白告示了嗎,怎麽還不說話?」老者對神武軍大刀闊斧的改革毫無意見,因為那些事情對她這個老人家而言都很遙遠,但眼下進寺廟裡燒香拜佛是她年年都要做的事情。
婦人望著自家女兒緊皺的眉頭,心裡咯噔一下,悄聲問女兒:「這些字是不是太難了?」
告示上密密麻麻上百字,自家女兒才去書院兩月,能認識幾十個字都不錯了。都怪她,想要女兒出來給她長長臉,這下認不出來就丟人了。
慧之一字一句地默讀告示,每當遇見不認識的字就跳過,一番通讀下來雖然磕磕絆絆,但根據自己認出的那部分也能猜出這告示表達的意思。
「告示上說神武軍查出這些寺廟道觀貪……貪污受賄,廟裡的和尚都被抓進大牢里問罪了。所以這些寺廟道觀已經被查封,不會開門了。」
話還沒說完,老者不高興地說道:「和尚有罪抓和尚就是了,佛祖大慈大悲,為什麽不讓我們進去朝拜?」
慧之接著說道:「這上面還說,查出來的贓錢全部換成糧食,大家可以去衙門前領糧,每人只能拿一次。」
老者轉身就走,飛快朝著衙門的方向趕去。
「娘,那個婆婆不拜佛了?」慧之不解地問道。
「拜佛就是為了吃好喝好,衙門在發糧食,去衙門領就是了,還拜什麽佛。萬一因為拜佛去遲了,沒有糧可領了,她還要罵佛祖耽誤事兒呢。」婦人放下女孩,拉著她也往衙門走。
三人剛走,一名年輕人匆匆跑過來站在告示旁邊,看寺廟門口沒人,不禁鬆了口氣。
她收了工錢,負責在這座寺廟門前為不識字的百姓念告示。
出門時想著天剛亮,慢慢走過去應該來得及,誰知道上香拜佛的人都想搶頭香,一個比一個起得早。
拿錢辦事,事沒辦好肯定要被扣錢,她這才連走帶跑地趕過來。
站在廟門前為來往百姓念告示的時候,薛楚心裡湧出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她不再是平康坊里一顰一笑都要討好達官貴人的名伎,有滿腹才華卻只能在宴會上替那些滿肚子草包的男官作詩。
兩月前,神武軍抄了平康坊,坊中所有女子都被抹去賤籍,成了自由身。
有和她一樣憑著認字的本事,在衙門找了份簡單的差事謀生的。也有些像鄭姐姐那般,滿腹詩書、博古通今的才子,直接進了官府擔任文官。還有許多無才無藝的女子轉頭去西市開鋪子做生意,成了一店掌柜。
薛楚一邊念著告示,一邊盤算著再過兩個時辰就有人來換班,她到時候去哪個坊市里看戲呢?
聽說西市的影戲棚子今日演的是廖去非山長在薊州開設燃犀書院的故事,其它坊市里有演神武軍起義的,也有演八英雌斬男帝的……
神武軍起義的皮影戲、話本、戲劇她都看過聽過了,還是去看點新鮮有趣的好。
京城裡萬街千巷無不繁華熱鬧,厲勝正帶著自己的姐妹們在西市閒逛。
當初和她一起刺殺老男帝的八個少年,其中五人歸家,還有三個乾脆跟著她了,說要跟著她學武功,未來行走江湖懲惡揚善。
年齡最小的關翠芝和小十六一進西市,就被官府設立的小影戲棚子吸引了目光。
關翠芝衝到前排搶了個好位置,招手讓小十六過去:「石榴,快過來!」
「好!」石榴大聲回應,卻不由自主地走向賣吃食的小攤,對著熱乎乎的煎夾子直咽口水。
「香噴噴的煎夾子,素餡十文錢,肉餡二十文錢嘞!小妹妹,你要什麽餡的?」老闆停下吆喝,問道。
「要兩個!一個素餡,一個肉餡,都切成兩半。」石榴爽快掏錢,她和關翠芝一人一半,這樣既能嘗到素餡,也能嘗到肉餡。
老闆收了錢,將切好的煎夾子用油紙包好交給石榴。
街上人來人往,石榴靈活地穿過人群,將燙手的煎夾子塞到關翠芝手裡,兩人扯起衣角墊在手上才能勉強拿住。
煎夾子燙嘴,兩人只能耐心地等待它變涼,棚子裡的皮影戲已經開唱,石榴戀戀不捨地抬起頭,將視線挪到皮影戲上。
一隻捧著糖炒栗子的大手從後排伸過來,石榴條件反射般扭過頭,準備攻擊那隻突然出現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