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也很好奇小季嬋為什麼對白饅頭有這麼強的執念。
季嬋不好意思說。
她總不能說,因為每次撿的白饅頭都很髒,她還從沒見過乾淨的饅頭吧。
所以在十三歲生日那天,她跟爸爸媽媽許願,希望可以吃到它。
白饅頭的兌換積分是五十。
需要王奶奶雕出二十五個小兔子,需要季嬋的媽媽做十天的木匠活,需要陳叔去外城的鐵匠鋪打八天的工。
貧民窟的大家很久前就知道季嬋的念想了,所以那天一起給她湊出了五十積分。
季嬋默默對天發誓,以後絕對會報答所有人。
什麼重活都她來干,需要什麼她去垃圾場翻,絕對絕對會把這五十積分還回去。
那天陳叔夫妻倆、小河姐還有王奶奶都陪她去了。
季嬋牽著爸爸媽媽的手,心情很好地讓弟弟牽著自己的後衣擺,季柯問她:「姐姐,你的生日禮物可以給我吃一口嗎?」
季嬋大方地說:「只能一口。」
到了店鋪,熱心的老闆娘刷了積分,把還冒著熱氣的白糰子遞給季嬋,季嬋低下頭,深深吸了一大口。
但很快她就聽到了槍聲。
店鋪隔音效果不好,接連不斷的槍聲由遠及近,有人從外面推開店鋪大門,飛快躲了進來,但他還沒得及關上大門,子彈就穿過他的後腦,穿出他的眉心。
老闆娘尖叫起來。
陳叔趕忙拉著大家往外跑,可跑了還沒有幾步,季嬋就被從遠處跑來的幾人沖開,她懷裡的饅頭掉在地上,落了滿滿一層灰。
季嬋有些恍惚地想,這次的白糰子更髒了。
她抬起臉,遠遠看到一個箱子被一個中年女人抱在懷裡,她跑得極快但還是被射殺,有人從她懷裡搶過箱子,穿進他們所在的街道拐角。
可也是剛跑了十幾米遠,就被射殺。
陳叔是二等公民,身體條件比他們好上不少,領著他們跑進一個小巷口,躲在牆後。
很快牆外就響起腳步聲。
有個女人在問值得嗎,為什麼要趟這波渾水,趕緊跑掉不好嗎?
男人回答說他不想一輩子都做下水道的蛆蟲。
槍聲再次響起,季嬋低下頭,看到刺眼的鮮血流到了她的腳下,而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王奶奶顫巍巍往外探了個頭。
陳叔連忙拉回她:「您不要命了?」
王奶奶低聲說:「碎了。」
「那金色的東西碎了。」
陳叔反應了幾秒,眼睛瞬間睜大,「基因變異試劑?」
聞言,王奶奶探出半個身子,彎腰摸索著撿起那管碎了個口的試管和一個針管,試管里的液體流出去了部分,但還有大半在管子裡。
她把這管試劑塞進陳叔懷裡:「我年紀大了,也帶不回去給我孫女了。」
陳叔想了想,一咬牙又把它遞給了季嬋的母親。
一生都溫和的女人突然手足無措起來。
陳叔催促道:「有沒有這個東西我們都走不掉了,這條街的人都走不掉!」
「來不及了,給孩子注射吧,給孩子注射!」
「我聽說孩子吸收這個的速度快。」
季嬋的母親當即看向身邊的兩個小孩,她先是看了看季柯,又去看了看季嬋,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你們一人一半好不好?」
陳叔立即道:「這管已經碎了,現在都可能不夠,哪兒能一半一半!」
「砰!」
槍聲再次響起,剛才因為遞東西露了一半身體在外面的王奶奶突然顫了下,她的心臟被打穿了,溫熱的鮮血噴在了季嬋的臉上。
幾秒後,王奶奶的屍體轟然倒地。
季嬋母親突然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把拉過季嬋,而後看向自己另外一個孩子:
「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姐姐的生日禮物沒有了,這個可以嗎?」
季柯認真地點點頭。
「好的媽媽。」
季柯的話音落下,季嬋的手腕瞬間被抓住了,她的母親捏緊了她的手腕,用此生最快的速度
抽空了那管試劑,注射進女孩的胳膊。
伴隨著試劑的逐漸推進,季嬋只覺得天地旋轉,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極模糊。
昏迷前,她隱隱約約聽到了母親發了狠似的話:
「我們小嬋天生力氣大,這就是你命裡帶的機緣,你一定能成為最厲害的變異者,比誰都厲害!」
「到時一定要幫貧民窟的大家,記住了嗎?」
「讓王奶奶的孫女上學,讓小河姐自由,讓梅爺爺再也不用去耍雜技,都記住了嗎?!」
「如果,我是說如果,」媽媽聲音忽然變低,「如果這些你都做不到,你就活著,努力活著。」
「好好活著。」
季嬋下意識地點著頭:「好,好的媽媽。」
「可為什麼您要說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