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相處,李守知道穆謙不似京畿其他皇親那般講究,將話在腦中過了三圈,斟酌著開口了,「幾年前肖都指揮使來北境,與咱們軍中一位團練使兄弟很是合得來,就差插香拜把子當結拜兄弟了,趕上那位兄弟做壽,肖都指揮使特意修書一封發了那兄弟的尺碼回京,訂了輕鎧打算為他做壽。誰曾想,那位兄弟就這麼沒了……」
「沒了?怎麼沒的?」穆謙問出口便後悔了,在這種地方,怎麼沒的不言而喻。
「不過殿下也不必忌諱,那件輕鎧,那位兄弟還未曾穿過。」劉戍說得小心翼翼,忍不住紅了眼眶,那位沒了的兄弟,也是他的至交。
穆謙知道,烽火漫天的北境,這樣生離死別的故事肯定屢見不鮮,但是真正有人當面講出來又是另一般滋味了。
穆謙忍不住瞧了一眼身邊的黎至清,想問下他的意思,見他把薄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細線,以為他也在為那些為北境捐軀的將士傷感,不忍打擾,自己做主道:
「就算穿過也無妨,想來從前為北境撒過熱血的兄弟的英靈會保佑本王的。去把那件輕鎧取來吧。」
不多時,李守小心翼翼地捧來了一個木匣,打開後是一件嶄新的輕鎧。
穆謙將輕鎧取出,在身前比劃了一下,然後套在了身上,然後在大帳中踱了一圈。意外地,這件輕鎧穆謙穿著正合身。
穆謙平日裡總是搖著摺扇,一副吊兒郎當的姿態,如今輕鎧著身,斂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配著他挺拔的身姿和俊朗的臉龐,讓眾人不禁感嘆,少年將軍,英姿颯爽!
眾將紛紛點頭,面上亦有了笑意,再不見了方才的愁雲慘霧,甚至有好事者開始討論,該配一匹什麼顏色的駿馬,才更配這一身輕鎧。穆謙自己對這身輕鎧也極為滿意,果然如黎至清所言,質地輕盈,穿在身上雖有些重量,卻不阻礙行動。
穆謙心滿意足地打量了一下這身輕鎧,然後轉頭問道:「至清,你瞧著本王這身怎麼——」
一個「樣」字還未出口,轉頭卻對上黎至清眼尾泛著微紅的雙眸,那剔透的眸子裡蓄了一汪清泉水,水中氤氳著濃濃的傷感。
穆謙一時之間愣住了。
他,這是怎麼了?
穆謙戛然而止的話語將眾人的目光引到了黎至清身上,黎至清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勉強在嘴角扯出一絲微笑,開口嗓音還帶了一絲沙啞,「這件輕鎧,殿下穿著極好,極好……」
「可不好嘛!黎先生都看呆了呢!」趙衛適時打趣,眾人哄堂大笑。
黎至清先時常在肖珏左右,對戰局頗有見解,穆謙孤身誘敵和瓮城圍剿突擊旗一役,在穆謙有意為之之下,眾人也知道是黎至清的計策,對待黎至清的態度也不再僅僅因為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怠慢,反而慢慢將他當作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