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那封送往京畿和四境諸州的檄文,毀了黎至清的名聲,讓他如喪家之犬,受盡唾罵。大成各大世家皆重臉面,被家族放逐之人意味著再也無法被其他世家接納,若要走科舉仕途,聲名狼藉的考生在報名時便會被拒之門外。黎至清縱然再有才華,也無處施展,只能如現在這般,隱姓埋名做世家豢養的門客,說好點是客卿,說難聽點,不過就是個高級家奴罷了。
於公,黎至清有經世之才,穆謙不忍明珠蒙塵;於私,黎至清對穆謙有半師之誼,兩人又在這北境同生共死,黎至清扶他坐上主帥之位,也在一步步扶他坐穩主帥之位。穆謙此刻想給黎至清一份承諾:
「至清,方才進城時本王對你的說的話,都作數。本王可以拜你為軍師,名正言順,曉諭三軍。」
黎至清沒想到此情此景下,穆謙會再給承諾,「殿下可知黎某出身?」
「本王不在乎!」穆謙當然知道眼前之人就是清譽盡毀的黎氏棄子。
黎至清面色平靜,「若是黎某身家並不清白,待他日東窗事發,必會累及殿下。」
「本王不在乎!」
「屆時,殿下名聲受損,那些本來欲拜入殿下麾下的人必然躊躇。」
「本王不在乎!」
黎至清靜默半晌,而後溫和一笑,「若做了軍師,就不方便飲一盞雪梨膏後大夢一場了。」
黎至清說罷,轉頭就走。
穆謙見他如此,摸不著頭腦,對著離去背影喊道:「話還沒說完,你這做什麼去?」
「回軍帳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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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帳桌案前,黎至清手持湯匙已經發了一會兒呆了,久到連黎梨都看不下去。
「公子,你要麼把湯匙送進嘴裡,要麼放回碗裡,你這樣端著手臂,我都替你累得慌。」
黎至清回神,趕忙把湯匙放了碗裡,敷衍一句,「今天這雪梨膏比上次好喝,手藝有長進。」
「那您就趕緊喝,喝完去睡覺,方才晉王說了,多睡覺能長個兒!」黎梨端著拖盤,就等著黎至清喝完,收拾杯盞。
這話讓黎至清聽得直皺眉,略顯冤枉道:「我也不矮啊。」
「您若平日裡少用些腦子,多吃點新鮮瓜果,那肯定比現在高,說不定比晉王還高。」提到穆謙,黎梨咬著下嘴唇,做思索狀,「公子,晉王到底知道你身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