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至清對此並不贊同,「朝局瞬息萬變,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縱使他不善籌謀,師兄為人客卿,難道也不為主分憂?」
肖瑜一聽這話,便知黎至清對穆誠的認知來源於自家先生,不禁有些無奈,郁弘毅乃一代孤才,連中三元,及第登科,風頭一時無兩,就連自己眼高於頂的父親也不得不甘拜下風。在他眼中,資質絕頂之才不過爾爾,資質平庸之人愚不可及,至於資質駑鈍之人那便直接入不得他的眼,是以待人接物頗為苛刻。肖瑜想到此處,忍不住為穆誠辯解道:
「雖朝中傳言,太子殿下資質一般,最多當一個守成之君,但他好歹由先生啟蒙,你也莫把他想得一無是處。他不搶,一來因著清高不屑,二來因他性格仁善,此刻他他無需如此,就算來日山窮水盡,他也不會拿親兄弟的骨肉做籌碼。」
肖瑜能說出這番話,黎至清並不意外,一來太子寬和仁厚,黎至清早有耳聞,再者,肖瑜與太子有真正的同窗之誼,於情於理也會偏袒他幾分。
讓黎至清真正意外的是,他們竟然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黎至清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從前他似乎小瞧了肖瑜和太子。
黎至清努力強壓下心中異樣的情緒,略顯遲疑地說道:
「太子仁善,但耳根子偏軟,無甚主見。師兄有心改革吏治,從方才劄子可見一斑,但朝內吏治痼疾已逾百年,若要根除,難免要傷筋動骨,屆時動到世家利益,某些遺老、功勳之後,擱下臉皮,抱著太子大腿哭一哭、鬧一鬧,咱們這位仁厚的太子怕是會立馬繳械。事做不下去是小,若落得晁錯之禍,便不值了。」
黎至清此話說完,面上盡顯擔憂。他還有半句話咽回了口中,若真要面臨晁錯的下場,還不如選擇一個意志堅定的上位者,太子其人實非革新圖強之君。
黎至清明白,肖瑜能猜到他的言外之意,但不會贊同。
「小小年紀,怎的說話老氣橫秋的!哪裡就有你說的這麼嚴重。」肖瑜倒是不甚在意,笑意比之方才更勝,「至清,你方才也說,朝中重文輕武、世家亂政、官員冗餘等弊端根深蒂固,若要短期連根拔起,大成必遭重創,大成經不起的動盪,只能徐徐圖之。」
肖瑜對太子避而不談,只論朝局,言外之意,走不到讓太子抉擇的那一步,所以並不會有晁錯之禍。
黎至清聽了有些生氣,偏不讓肖瑜避重就輕,「徐徐圖之?朝野內外,皆由世家把持,偶有寒門子弟登科及第,要麼因著世家招婿、師門故舊之誼,最終成為世家走狗,要麼因著不肯同流合污被排擠出廟堂鬱鬱而終,先生就是前車之鑑!當年先生貶謫至國子監,太子緘默不言,待外放登州,太子更是無所作為。連恩師太子都護不住,師兄敢奢望他能護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