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至清對肖瑜這般消極逃避的態度有些不滿,雖然他跟黎晗互相瞧不上,但更不想看肖瑜如此頹喪,勸道:
「事在人為,為何非要奢求來世?恕至清直言,那些佛家典籍描繪來世雖好,可誰能證明確有其事?師兄家世人品樣樣拔尖,不該自己先打了退堂鼓。」
黎晗那邊,肖瑜並不想以權勢相欺,只在嘴角掛上一絲苦笑,「所謂月盈則虧水滿則溢,正因為旁的都有了,才不敢奢求圓滿,更何況,萬事豈能盡如人意。」
黎晗與肖瑜之間的私隱,黎至清並不知曉,見肖瑜如此,黎至清也不願再勉強。於他而言,肖瑜在他心中,本來應該一直如先生所講的那般驚才絕艷,堪稱一代風流人物,但因著知道了他與黎晗之事,從四年前便對肖瑜有了芥蒂。
「師兄讓三公子繞了一個大圈才把至清喊出來,不會是只讓我陪你論佛法和道法吧?」
「自然是有事同你商量的。」肖瑜說著,從懷中掏出一份文書遞給黎至清,「我打算上個劄子,在地方監察的同時恢復朝內監察,啟用一批清流做諫官,以整肅朝內外弊病,人從今年恩科及第的進士、太學生及各州察舉上來的年輕後進裡面選,想問問你的意思。」
黎至清有些不明所以,以先生所言,肖瑜謀略不在自己之下,哪用來找自己拿主意。黎至清接過劄子,草草一看便還了回去,走心地敷衍道:
「甚好,若真能擇些游離於世家之外的青年才俊,為朝中注入活水,針砭時弊,功在千秋。」
肖瑜溫和一笑 ,而後卻搖了搖頭,「我是想問,你可有借著此事入朝為官的想法。那日在冀州,晉王殿下已迫得成瑾承認了你的新身份,想來從前在登州的事,無人再敢翻出來。你既有心報國,諫官之職可以一試。雖然官職不高,亦無大權,但於內,朝後今上與宰輔議事可列席,於外可監察地方。」
黎至清快速在腦中過了一下事情的利弊,而後拒絕道:「至清雖有志致仕,意在為百姓謀福祉,而不是想成為他人喉舌,師兄的好意,至清心領了。」
大成早年還有朝內諫官,得以列席朝後皇帝與宰執議事。這群諫官往往清流出身,年輕識淺,更無多少政治資歷,但學問佳,有節操,直言敢諫,縱使言錯觸怒龍顏,皇帝顧念著他們人微言輕卻傲骨錚錚,也不會真去怪罪。本來極好的一項制度,卻被當權者利用,有些奏本,宰執不便提及,便借諫官之口來說,縱使上位者不喜,也拿這些諫官沒轍,久而久之,諫官選用不再公正,諫官亦不再有公心,最終淪為了宰執的喉舌。先帝發現此舉弊端,一怒之下裁撤了中央諫官,只保留了地方御史台,一直延續至今。
如今,黎至清正是想到了這些,才直接拒絕了肖瑜。
肖瑜知道黎至清誤會了,忙道:「先生說你素來主意正,除非讓你心悅誠服,否則誰也不能迫你做事,我自然無心也無力強迫於你。更何況,家父素來直言敢諫,他若稍微婉轉一點,也不至於如今仍屈於林相之下,他無需喉舌,你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