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把黎豫放在謀國之局裡當過棋子,我對瑜兒可比他仁慈多了!黎豫心狠果決,所以人家敢刀往心口戳逼晉王就範,人家能用感情裹挾你兒子,人家能聲名狼藉後東山再起、揚名西境和北境!要是瑜兒有他半分心狠手辣,也省下我為他操這些心,還被你罵冷情!」
「謀國之局?林氏之變到底是怎麼回事?先帝在時,藏鋒兄堅定地站在太子身後,沒道理改弦更張!」肖道遠敏銳地察覺到郁弘毅話中關竅,他與林弘濟同朝為官,且同在政事堂共事多年,雖因著站隊立場不同,但彼此也算投契。當初黎豫查通敵之人,竟查到林弘濟頭上,肖道遠雖然不解,但證據確鑿之下,他只得接受。
因著三十多年前,兩人曾有一段無疾而終的情分,肖道遠的脾氣,郁弘毅知道的一清二楚,若不將他的疑惑解開,根本沒辦法再勸放肖瑜去南境,索性直言道:
「這麼多年來,藏鋒才是最懂我的人,朝內有林氏,朝外有胡旗,恰逢難得一遇的雨水季節,本來天時地利人和,能一朝了結京畿四大世家。奈何棋差一著,半路殺出個晉王,一夫當關攔住了胡旗南下,亂了本來極好的一盤棋。我本想著,待事成之後,稍作提點,由瑜兒去料理了京畿內應,好鍛鍊他殺伐果決的勇氣,奈何卻給他人做了嫁衣裳。」
「瘋子!」肖道遠知道郁弘毅心思深沉,沒想到他敢將風雲攪動到這種程度,「此事乃你個人所為,還是今上默許?」
郁弘毅避而不答,「你覺得呢?」
肖道遠心中有了答案,痛心疾首道:
「你莫覺得你們的布局天衣無縫,瑜兒早就對前事生疑,常常感慨胡旗南下和南境水患太過湊巧。他之所以從未疑了你們,那是因為他心中的孺慕之情,讓他認定了你是輔弼社稷的無雙國士,倘或你的所作所為讓他知曉,你讓他如何自處?」
郁弘毅輕蔑一笑,「我本來也沒打算瞞他一輩子,若他真需要咱們瞞他一輩子,那就是我調教無方。」
肖道遠壓著心底翻上來的陣陣寒意,「那為你跟京畿和胡旗,牽線搭橋的人,可是黎侯?」
郁弘毅未置可否,「這重要麼?你要是真為著你兒子著想,最好將糊塗裝到底!等哪天我覺得他能接受了,我會親自告訴他。」
三十年前,肖道遠因著看不透郁弘毅,才忍痛離開;三十年後,千帆歷盡,他更覺眼前之人陌生。
「如此,我就更不能放瑜兒去南境了。」肖道遠咬了咬牙,縱然眼前之人曾與他相知相守,他也相信郁弘毅不會對他不利,但他不能拿自己兒子的性命去賭。
「說了這麼多,全是白費口舌?」郁弘毅有些氣餒地坐到肖道遠床邊,他知道肖道遠吃軟不吃硬,放軟了語氣,「你莫要憂心瑜兒,你瞧瞧這些年來,我可有算計瑜兒分毫?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會護住瑜兒的,更別說今上還把瑜兒當親弟弟一般護著,我但凡對瑜兒說句重話,今上就要跟我理論半晌。」
肖道遠冷著臉,坐在榻上不言語,郁弘毅的心思他不敢賭,但這些年來穆誠對肖瑜的好,肖道遠是看在眼裡的。要不是穆誠多番替肖瑜周旋,肖瑜早就入閣了,哪裡能有前幾年四處遊歷的逍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