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岳提起從前,話中沒有絲毫沮喪,反倒因著見到黎豫,整個人頗為興奮。他從前就佩服黎豫,又被黎豫從火坑中救出,在被趕出家門之際,難得見到個熟人,還是自己仰慕之人,自然頗為親近。等將黎豫領進一個簡陋的小屋,李和岳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
「別嫌棄呀,條件沒有京畿好!」
小屋不過一間普通廂房,狹小逼仄,容不下所有人,便只有卓濟隨著黎豫入內。屋內有一張破舊的方桌和四張條凳,看起來年久失修,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不過東西雖陳舊,但勝在乾淨整潔,目之所及皆一塵不染,可見打理之人的用心。再看李和岳,經過半年磨礪,身上年少稚氣褪盡,整個人盡顯豁達和從容,再無半點世家子弟的驕矜。
黎豫先時還憂心讓容成業遠離官場斷了前程是否正確,如今見他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頗為欣慰,撩袍落座,問道:
「瞧屋內光景,仿佛已經住了些日子,你怎麼想起來南境了?現下南境可不太平!」
李和岳大大咧咧與黎豫相對而坐,「嘿!說起來,我也是有福氣!剛被丟出家門就遇到了師父,想著好些年沒在師父膝前盡孝,索性就跟著師父四處雲遊,師父要南下,我便跟著來侍奉了。」
黎豫想了想這對師徒相遇的時機,但笑不語,這一笑更顯清減。
李和岳看著黎豫凹陷下去的臉頰,聯想到在京畿初見時的黎豫,那是黎豫雖剛從北境戰場上下來,臉上仍有些奶膘在,不像現在,與登頂人極只差了一個登基大典,卻肉眼可見的消瘦下去了。李和岳心裡頗不是滋味,關切道:
「半年前京畿一見,我便覺得你比之從前清減不少,沒想到眼下更是消瘦了,這些日子定然辛苦。快嘗嘗我煲的湯,我師父那麼挑剔的人都說好。」
李和岳說話間便從櫥櫃裡摸出個小碗,從一個還冒著濃濃熱氣的湯煲中盛了一碗熱乎乎的雞湯放在黎豫手邊。
黎豫看著那碗飄著厚厚一層油的雞湯有些為難,倒不是他挑剔,而是這些日子他食不知味,每天只是將就兩口維持體力,再多也吃不下。黎豫不忍看李和岳充滿期盼的眼神,硬著頭皮將湯碗推到了李和岳跟前,婉拒道:
「你的好意心領了,你從前身體虧虛太甚,半年未必修養的好,該多補一補。」
「夠得!山野之間也沒有好茶葉招待你,就以湯代茶了,至清兄,你不會介意的是不是?」李和岳說著,端起湯匙送到黎豫嘴邊,「嘗一口,我手藝不會叫你失望的!」
曾幾何時,也有個人在他拒絕吃藥時這般殷切地端著碗來喂,眼前之人突然與那人影像重合,惹得黎豫鼻頭一酸。
黎豫怕再瞧他殷切的眼神會崩潰,索性忍著難過,伸手接過湯碗,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湯剛入口,雞肉的醇香便溢了滿口,等落到腹中,一股濃重的油膩感反上來。登時,黎豫感受到胃裡一陣翻天覆地的絞痛,他不忍拂了李和岳的好意,想若無其事強壓下這股不適感,但最終生理性反應壓過了理智,黎豫放下湯碗衝出門去,對著一處草叢乾嘔起來。
「你個當道士的燉什麼雞,破戒了知道嗎!」卓濟見狀,心中擔憂黎豫的身體,故而沒給李和岳什麼好臉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丟下一句狠話趕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