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濟被黎豫帶在身邊,手把手教了這幾年,深諳察言觀色揣摩人心之道,只大略瞧了一眼就領會了李和岳的言外之意:一來他怕李太溦說話太直,會往黎豫那本就支離破碎的心上插刀,再者,他也怕黎豫如今手握天下性情有變,自家師父對他有所衝撞會吃悶虧。
「你多慮了,這才哪兒到哪兒!李道長說話雖直,卻不刻薄,主君連黎雁之那種貧嘴薄舌的都能善待,更遑論一個仙風道骨的李道長。」
卓濟的對黎豫品性的更定打消了李和岳的疑慮,這番對李太溦不著痕跡的誇獎更是讓李和岳心中熨帖,方才被趕出房門的焦慮和煩躁逐漸被撫平。
房內再無爭執聲傳出,李和岳心頭大石落地,大喇喇往門框上一倚,雙手抱胸有一搭沒一搭與卓濟聊著天。
兩個人縱使一個世家出身進退有度,一個由黎豫親自教養深諳處世之道,可畢竟是少年人,聊開了就不再忌諱這麼多。卓濟打量了一圈道觀這破敗的環境,忍不住露出了嫌惡之色,側目瞅了一眼屋內,確定一切安好,這才用胳膊肘戳了戳李和岳,壓低聲音道:
「你打算怎麼辦,就跟著令師雲遊四海,當一個逍遙散人了?」
李和岳聳了聳肩,雖然面上表現的無所謂,但語氣中還是帶著點惋惜,「那有什麼辦法,至清兄親口宣布我已歿於大成禁宮,我連家都回不去了,這才跟著師父浪跡江湖。」
卓濟小心翼翼覷著李和岳的神色,知他心中不豫,開口勸道:
「你我皆知,你這一身本事,無論被哪個有心之人盯上,都得丟層皮,天泰帝與你再親近,也抵不過對未卜先知的渴求,主君也是怕你身份泄露再遭罪。」
李和岳面上有些懨懨的,「道理我都懂,但就像你說的,我空有一身本事,卻要埋沒於荒野之中,到底心有不甘。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我小時候一直希望,能以一身本事馳騁疆場,即便不能上陣殺敵,也可帶兵駐守城池,沒想到卻淪落到隱姓埋名苟且偷安的下場。」
「主君挺捨不得放你走的。」卓濟眼見著方才還活蹦亂跳的李和岳神色黯淡下來,有些不忍,「那日送你離開,主君在回程路上便一直惋惜,說若你能為新朝效力,定能有一番作為,此去遠遁江湖,要明珠蒙塵了。」
一聽黎豫對自己有這番評價,李和岳瞬間眼睛一亮,「至清兄當真如此說?」
「主君從前說過好幾次。」卓濟非常實誠得點了點頭,然後模仿著黎豫那溫和的嗓音和不徐不疾的語調道:「大成京畿的世家子弟最荒唐者居多,但不乏有幾個才能卓絕者,若素師兄和容素淵自不必說,可他們早年入朝,所思所慮多了幾分家族羈絆,倒是容成業、謝淳等幾個尚未弱冠的少年才俊,心底無私,或可有一番大作為!」
李和岳一直仰慕黎豫,聽得他對自己的評價如此高,忍不住就把嘴角咧到了耳朵後,整個人一掃方才陰霾,試探著與卓濟商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