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魚是犬子親自釣的,知道伯父在用晚膳,給您添個菜,權當是犬子的束脩了。」
面前之人,正是黎豫。
肖道遠沒想到黎豫這會子能親自過來,接過食盒,有些哭笑不得的招呼他落座,「主君怎麼親自過來了,有什麼事差人來喚一聲,老夫過去便是。」
寒英伺候黎豫脫了斗篷後便在他身邊站定,不再言語。
黎豫笑得人畜無害,如今他雖手握天下,到底尚未登基,因著肖瑜那層關係,他在肖道遠面前一直以晚輩姿態自處,笑道:
「不是什麼要緊事,只是怕犬子頑劣不服管束,特來與伯父交心的。這自然得我這當爹的親自來,總不能勞動您跑一趟。」
肖道遠一聽,竟是為了這個。
這幾日他帶著黎衍,總覺得這小娃兒怨氣頗大,整日裡苦大仇深的,他仔細瞧過,小黎衍對旁人也不這樣,只每每來讀書時才如此,肖道遠再蠢也明白這娃是沖自己耍脾氣呢!好在這孩子在課業上從不馬虎,肖道遠也懶得同一個小孩子計較,只尋思著找個機會探尋一二,沒想到黎豫竟然親自上門了。
「主君放心,小公子聰慧過人,他既已拜入瑜兒門下,老夫定當傾囊相授。」
黎豫點了點頭,又道:「這孩子命苦,自幼失了雙親,未能尋個啟蒙的好先生,我對他也未盡教養之責。從前在西境時,這孩子與我極為親近,先時我未同他商量,便自作主張將人送來了伯父這裡,這孩子心中肯定有怨,此番都是我對不住他,縱使他行止無狀些,也不能全怪他。不過,我定會好好開導,還望伯父看在他年幼,不要同他一般見識。」
肖道遠聽了這話嘖嘖稱奇,一來尋常人家給家中子弟換個西席,也沒有一定要同子孫商議的道理,二來有些感慨,父母之愛子常懷虧欠之意,黎豫能放任黎衍帶了只熊瞎子來南境胡鬧,足見寵溺,就這還覺得是自己對不住黎衍。
又黎豫一臉悵惘之色,知他此番並非惺惺作態,肖道遠笑道:
「小孩子罷了,老夫豈能真同他計較,主君且放寬心,不出十日,老夫定讓小公子心悅誠服。」
黎豫聞言一喜,知道肖道遠並不介懷黎衍這些日子的無禮,這才放下心來,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故將姿態放得極低,拱手一禮,「既如此,晚輩還有個不情之請。」
這倒是把肖道遠嚇了一跳,普天皆知,京畿早已在籌備黎豫的登基大典了,眼前之人距離登頂人極只一步之遙。他可以做出禮賢下士的姿態來,自己要想在新朝保住肖家,可萬萬不能當真,趕忙起身避開,不受他這一禮,然後將他手臂拖住,忙道:
「主君折煞老夫了,有事您儘管吩咐便是!為君盡忠乃臣屬的本分。」
「這非君上對臣屬的吩咐,而是一個父親對自己兒子恩師的請託,您當得這一禮。」黎豫說完,執意將這一揖禮做到底。
肖道遠拗不過,只得依著他。
黎豫行完大禮,這才道:「這一兩年間,可否勞煩伯父多教犬子些自我保全之道。」
肖道遠聞言有些詫異,黎豫無妻房無子嗣,這些日子各地世家已經明里暗裡多次表示要送家中貴女來給他充實後宮,均被黎豫一口拒絕,還說出了「黎衍乃黎某唯一後嗣」的話來表明的態度:待黎豫駕鶴,黎衍就是他唯一的繼承人。這樣的身份,無兄弟鬩牆之禍,要什麼自保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