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還以為你不怕他呢。」黎衍聽了這話有些泄氣,但他近日心中惴惴,方才他爹又來同他說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話,他心裡更亂了,連《孟子·盡心上》還沒讀完,就恨不得把書撕了,眼見著都快半夜了,若是再不想主意,明日課上必要被罵,只好放低姿態央道:
「雁之叔叔,你就幫我這一遭吧,為了見你,我連天窗都爬了。」黎衍說著伸著小手向上指了指,示意自己的不容易,「總不能讓我空手而歸吧?要不這樣,你只同我說具體是哪幾句,隱含之意由我自己去想,也算不得完全糊弄。從前有難的窗課,我爹也幫過忙的!」
黎貝玉這才回過味來,這小子找人玩鬧是假,讓人幫忙做窗課才是真,沒好氣道:
「怎的今日不讓你爹幫你?」
黎衍討好地笑道:「今日晚膳後,爹爹來我這裡,拉著我說了好一陣子話,難得他忙了數日終於得空搭理我了,我們父子自然得好好交心,哪裡能讓窗課打擾了去。再加上我瞧他難掩疲憊,自是不能再讓他耗費心神。」
黎貝玉被這話氣得翻白眼,「合著不忍心勞累你爹,就來禍禍我?那我更不能管了,你自己想!」
黎衍小嘴一撇,指了指窗外,月上中天,一臉委屈:「都這麼晚了,那三篇那麼長,謎面又那麼難,想上一夜也未必想出來,雁之叔叔,你忍心看我通宵達旦嘛?小孩子晚上不睡覺長不高的。」
黎貝玉素來喜歡黎衍,被他帶著委屈軟語一求,又估摸著快到子時了,的確不忍心讓這麼個小娃娃熬大夜。再加上有黎豫幫忙的先例,倒也不算作弊,點了點頭,而後仔仔細細在腦中過這三篇文章。
黎貝玉才情斐然,不過半晌,便道:
「有了,許是『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牆之下』、『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蓋明者遠見於未萌,而知者避危於無形,禍固多藏於隱微而發於人之所忽者也。』還有句『家累千金,坐不垂堂。』你且記下思量著。」
黎衍聞言,在口中念叨幾遍,便爛熟於心。
黎貝細品這幾句,確定是謎底無疑,才道:「這肖相果然有趣,我尋思著讀書伊始只教你些四書五經,沒想到這麼早就帶你讀《史記》。」
黎衍心頭大石頭落地,也有心思同黎貝玉饒舌了,「遠不止如此,本來師公先時選的授課綱目出自《開元政要》,是爹爹同他聊後,他才臨時改題,還將題目做成謎面,融入今日窗課之中,讓回來琢磨即將開始課業到底是何主題。」
黎貝玉咂摸著方才那幾句的應有之意,不禁暗笑,這黎豫真是枉費心思,他的兒子需要學什麼進退自保之道?他雖心中碎碎念,卻不會同黎衍點破,只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