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郭大哥,我有些累了,你們也早些歇著吧。」黎豫心一點一點沉到谷底,希冀的火苗盡數熄滅,他曾將崖下前後二十里的山路走了五遍,如今連玄修之術都用上了,始終一無所獲,時至今日已經沒有勇氣再自欺下去了。
黎豫說完不再言語,自顧躺了下去,然後把被子拉到了下巴,緊緊裹住自己,轉身向里側一翻,不欲再理會旁人。
兩人知他心中愁苦,也不再打擾,智慧道長由郭曄引著前往書案邊擬方,並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告辭而去。
見黎豫睡下,郭曄才分出心思去處理白日的事情,好在黎貝玉做事是個妥帖的,早已對所有知情者下了封口令,幾個時辰過去未走漏半點風聲。郭曄對此甚為滿意,想著軍中那些士兵未必買黎貝玉的帳,又添上一道軍令,如有違者軍法處置。是以上上下下雖知發生了了不得的事端,卻不敢私下探尋分毫。
下半夜,黎豫發起高熱。
好在因著郭曄白天對黎豫身邊的人發作一通,夜裡值夜的庚辰和庚寅照看的格外勤謹,第一時間發現不對勁之處,火速去請了智慧道長。
郭曄擔憂黎豫的狀態睡得輕,聽到動靜,穿著寢衣胡亂披了件外袍便跑了過來。
因著黎豫受傷,卓濟被罰,公文又全都堆回黎貝玉桌上,黎豫院中出事時,黎貝玉剛批完公文,還未就寢,就一併跟了過來。
這次的智慧道長倒是比郭曄和黎貝玉放鬆許多,對著黎豫檢查一番,見兩人等得焦灼,耐心解釋道:
「至清小友太過要強,先時憂思過甚鬱結於心,全靠一口心氣強撐著,如今瞧他舌尖紅成這樣,是那點心火發出來了。」
郭曄比黎貝玉沉不住氣,伸手去攤黎豫的額頭,被那熾熱的高溫灼了一下,當即縮回手來,話語間皆是不確定的探尋:「他身子骨不好,稍一耗費心神就容易發熱,可這般高熱屬實罕見,真的無礙嗎?」
「無礙。」智慧道長擺了擺手,「這火發出來好啊,不然悶在心頭就變成了熱毒,到時更麻煩。」
黎貝玉心思比郭曄細上許多,他倒是能理解黎豫如今的情況,自打一年前穆謙出事,他們便都怕黎豫有什麼過激舉動,是以上上下下多番留意,生怕黎豫出點意外卻無人知曉。誰成想黎豫不僅活蹦亂跳,還引兵東進南下,平京畿驅南蠻定天下,眾人以為這樁事算是平穩度過了,才剛有所鬆懈,沒想到黎豫還是遭了罪。如今知道這也不算壞事,放下心來,與郭曄對視一眼,又道:
「那道長趕緊擬方,這高熱持續下去,怕是要燒壞人了。」
智慧道長來到桌案前,捋了捋發白的長須,斟酌半晌,拿起的狼毫又擱回筆架。
「罷了,還是不擬方了,是藥三分毒,至清小友雖不惜命,可老道還想讓他多活幾年。現在還是緊著肺腑,至於這高熱,你們拿著酒給他擦拭降溫即可,若有冰塊更好,包個帕子敷在他額頸腋窩肘窩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