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桐藉著窗外的月光打量坤應萊那張慌慌張張的臉,內心突然生發出了鄙夷,時桐想:原來你也會惶恐不安啊!我會惶恐不安,你也會惶恐不安,那麼我與你有什麼區別?我為什麼要怕你?
當時桐戒掉了「怕」這個字後,他發現自己的內心變強大了,但他表面上依然裝得懦弱。
一日,坤有金回來住,時桐路過他的房間,聽到裡面傳來令人面紅耳赤的叫聲,他沒離開,反倒走了進去。
坤有金房間裡有個溫泉池,時桐看到坤有金和一個年輕男人正在溫泉池裡做那事,那個年輕男人跟自己年紀相仿。
坤有金見時桐進來,既不驚訝,也沒有叫時桐出去,而是直勾勾地看著時桐,醉醺醺地說:「你跟我爸爸也在溫泉里幹過這事吧?」
坤有金一拍懷裡那男人的屁股,帶著醉意笑道:「他哪有你好?而你,遲早是我的。」
時桐面不改色地退了出去,轉頭就去找坤應萊,把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坤應萊。
「大哥想取代爸爸。」時桐對坤應萊說,「他在模仿爸爸的舉動,他恨不得爸爸早點仙去,好繼承爸爸的一切。」
坤應萊面露怒色。
時桐察言觀色,繼續道:「大哥仗著自己是爸爸唯一的兒子,太驕傲了些,如果爸爸能多一個兒子,就好了。」
坤應萊看了看時桐。
時桐順勢表忠心:「我生是爸爸的人,死是爸爸的鬼,如果爸爸想讓我做磨刀石,措措大哥的銳氣,我也是可以的。」
坤應萊心想:有金那孩子,仗著我只有他一個親兒子,這幾年是越發不聽話了,如果不措措他銳氣,讓他有點威脅,他恐怕也會像傅子予那樣反叛我。虎王的親兒子都殺了虎王。
於是那天,坤應萊親手給了時桐一把槍。槍代表權,坤應萊撥了一點權利給時桐,想平衡一下坤有金。時桐握緊了槍,彷佛握緊了權力,連心裡都安定了許多。
撕開了這個口子之後,時桐的成長一發不可收拾。時桐一邊哄著坤應萊,一邊把坤應萊的兵、坤應萊的礦、坤應萊的生意和坤應萊在緬甸的關係網逐步收入自己囊中,有些收不了的硬茬,他便暗中聯合葉素金策反了。
時桐23歲那年,原坤應萊手下的三名大將,常戊、白楚茂、馮商和,同時反了,他們帶著自己的人離開坤應萊,想單幹。坤應萊氣急,發起清叛行動,親自帶著坤有金去打常戊、白楚茂和馮商和,但家裡的生意不能不管啊,所以時桐肩負起了家裡的翡翠生意。
這場清叛行動打了兩年之久,困難重重,造成困難的原因不光是因為那三人挺能打,還因為時桐聯合葉素金在背後作梗,偷偷背刺坤氏父子,收漁翁之利。
到了第三年,反叛的和被反叛的都打得差不多了,這場戰爭把坤應萊打沒了兩個師,卻把時桐養得越來越好,時桐成了克欽邦的翡翠王子,他舉手投足越來越像坤應萊,這一年,時桐26歲。
時桐坐擁克欽邦幾大翡翠礦,翡翠礦的價值非常大,覬覦的人不少,所以時桐手底下有一個師的武裝兵力,是用來保護礦的。
一天,坤應萊派人向時桐傳信說,讓時桐帶點人過來支持,人不用帶多,但大炮一定要帶,他會給時桐一個位置,是敵方的指揮部,時桐就朝這個位置轟大炮,時桐說好。
時桐帶著大炮過去了,但大炮沒轟向敵人的指揮部,而是轟向了坤應萊。
坤應萊多疑,他不喜歡呆在指揮部,而是喜歡用指揮部來做掩護,自己躲在另外一個地方。坤應萊選的地方很隱蔽,但時桐在坤應萊身邊安插了人,他知道坤應萊在哪兒。掌握了坐標,有了確切的把握之後,時桐一炮轟向坤應萊藏身的小土坡,乾脆利落。
看著土坡後面鮮血伴著黃泥濺起,人的四肢四處亂飛,時桐當場哈哈大笑,笑到停不下來。
時桐轉過身,他覺得他新生了。
時桐26歲那年,坤應萊亡,坤有金逃,坤應萊手底下四個師沒了倆,剩下兩個一個歸時桐一個歸坤有金,但坤有金逃跑過程中出了變故,坤有金鎮不住下屬,坤有金的一個師分裂。
時桐26歲到28歲都在跟坤有金的殘部以及叛軍的殘部周旋,這期間他殺了很多人,也目睹了很多人在自己面前被殺死,他沒日沒夜地念佛、上香,但死人的畫面一直在他夢中浮現。
在生意上,時桐把自己洗白得很成功,他生意做得好,還得感謝當初坤應萊請老師教他讀書。時桐學過多種語言,他會中文、英文、緬甸語、粵語,這使他做跨境生意時有了許多優勢。
時桐很注重與中國的貿易往來,他努力在中方面前塑造好的形象,多次赴中國駐緬甸大使館參加貿易交流活動,他是克欽邦的翡翠王子,富可敵國,也是中緬友好人士代表,人一風光起來,所有人都會忘了他的出身。
29歲那年,時桐回到了他雲南的老家,因為離開家時太小,時桐記不清家的位置,找的時候費了不少工夫。回到故土後,時桐發現,村子早沒了,幾年前政府鼓勵村民進城入鎮集中居住,村裡的人都走了,村子空了,但時桐找到了他爺爺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