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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再親水的水天靈根聖體,也斷然沒有這般泡在水底療傷的法門。

這般一反常態的行為,乘嵐只見過一回——曾有魔修大肆獵殺凡人、敲骨吸髓,後來乘嵐發現,原來這魔修原本也是一化形獸妖,它受了傷,自然要用最原始的方法補充能量,為自己療傷。

乘嵐明知擅自揣測非君子所為,或許他該待得紅沖自己從水中出來,再細細詢問,屆時不管紅沖說什麼,他都會相信紅沖。

可疑問一旦在他心裡生了根、萌了芽,就悄無聲息地生長、攀援,轉眼間已成遮天蔽日之勢,籠住了他一整顆心。他越是不願細想,腦海中卻越是無法停歇地翻出來許多陳年舊事來,那些他曾經並未留意的細節,如今像是紛雜的葉片,被風卷挾著將他困在其中。

修士視妖魔外道為窮凶極惡,但凡遇之,必然斬盡殺絕,不會有半分兔死狐悲,可紅沖卻會為誤殺一個竹妖而那般心事重重。

為什麼紅沖那個師尊分明有如此大能,卻隱居在林中,竟然不曾於民間、仙門中有過任何往事?

甚至是那個竹妖,那個紅沖自述幼年時誤致其死傷的竹妖,真的是居心叵測地混入人間嗎?還是他們原本就是同類? 「朱」與「竹」同音,不秋草分明正是竹子的別稱啊!

那紅沖,又會是什麼呢?

那時曾反問他何不採下蓮花相贈的話語,如今仿佛也添了另一層理解。

乘嵐將臉埋入手中,強迫自己停下胡思亂想。

舉棋不定之間,庭外傳來熱鬧的說笑聲,伴隨著腳步聲靠近院落。

乘嵐不動聲色地散去了原先的禁制,只在蓮池上覆了一層真氣作掩飾,他起身施了個決恢復渾身乾爽,到門口招待道:「回來了。」

正是雲觀庭一干人等從校場回來。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起來:「大師兄怎麼走得那麼急?連彩頭都忘了拿上!」

「是啊!斗魁真尊都生氣了。」

「那是生氣嗎?我還以為是看好戲的表情。」

「不過也沒關係,大師兄這回真是好風光啊,所有人都見識過我們大師兄的厲害了!」

乘嵐隨口糊弄道:「一時忘記了。」他那時走得急,如今心裡又裝了事,也無法冷靜下來細想,面上難免露出幾分心不在焉。

文含徵道:「隰光真人說,晚些時候會命人把彩頭送來,師兄盡可安心。」

同門又湊在他身邊議論起來:「有兩把武器,一刀一劍,也不知道大師兄更喜歡哪一樣!」

「笨,不管剩下哪個,即便是大師兄都不要,也輪不到你!」

被嘲笑的人反駁道:「是輪不到我,但是……」眼珠一轉,悄悄向文含徵擠了擠眼睛,低聲道:「那還不是給小文師弟留著呢?」

幾人又嘻嘻哈哈地附和起來。

乘嵐勉強道:「等侍劍山莊把它送來再說吧。」他看著文含徵,為難道:「含徵,今日我有些事,你在隔壁院再住幾日可好?」

在文含徵心裡,今日擂台上乘嵐為他而打得紅沖落荒而逃,是狠狠給他找回了場子,證明了他果然才是乘嵐最疼愛看重的弟弟。他心裡美得不亦樂乎,哪裡會說出來拒絕的話,連忙應下:「師兄放心!我才不會那麼不懂事,淨給你添亂。」

他話裡有話,那「不懂事」又「添亂」的,除了紅沖,還能有誰?

只可惜,乘嵐如今心亂如麻,根本沒心思與他講道理,只能隨口又糊弄了幾句送走幾人。

他又返回池邊坐下,池中還是那副模樣,他伸手輕點水面,激起圈圈漣漪,卻也僅限於漣漪。池水阻擋了他試圖探查的一切手段,只有靠近岸邊的一支荷葉輕輕靠了過來,溫柔地依上他的手臂。

不多時,項盜茵不請自來。

他還帶來了那套作為彩頭的刀劍,見乘嵐坐在池邊發呆,他把刀劍丟到乘嵐身側,語氣不善道:「你今日是怎麼回事?」

乘嵐連忙認錯:「是我一時心急,言行有失,惹得項兄為我周全,實在抱歉。」

哪怕乘嵐似乎想要掩飾,可他的心神不安幾乎擺在了臉上,項盜茵四下環顧一周,問他:「紅沖呢?」

「……他不在。」乘嵐低聲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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