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不多,幾乎每張紙上都只有一兩句話,但紙張摞在一起竟有厚厚一摞。
崔祥祝上前把信接在手裡,他笑呵呵說,「這些信就先留在宮裡,你先回去等著。」話說得模稜兩可,畢竟瞧著陛下這模樣也不一定會管。
「陛下——」
陳民還想再說,卻在抬頭時見總管太監對他使了個眼色,頓時把剩下的話吞回到肚子裡,哽咽道,「草民,謝陛下!」
御書房的門開了又關,崔祥祝把厚厚一摞信放在皇帝面前的桌案上,悄聲退了出去。
御書房寂靜無聲。
「陛下。」
遙如意醒來是一個時辰之後,他上一次睜眼在崔祥祝出門的時候。他迷迷糊糊直起身子,瞧著桌案上的信好似被人動過,他想再看一眼,卻被皇帝抓住手腕,兩人一道回了雲殿。
男人板著臉不發一言,與先前在他床上時截然不同。怕是得知了什麼不好的事,遙如意沒過問,雲殿中安靜地聽不見一點聲響,燭火很快被人熄滅,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剛剛在御書房睡了一個時辰,現在他倒是不困了。想著剛剛男人臉上的陰雲,遙如意坐在床上沒動,他身上穿著白色中衣,被子蓋在腿上軟得讓人不想動彈,唇微微抿著,就這麼坐了半個時辰,遙如意還是睡不著。
顧回舟是不是又不開心了?
龍床和他的金絲楠木床對著,雲殿內的大多用紅木和玉做飾,整座宮殿端莊富貴,兩人之間隔著一道白玉紗,隨著人的走動微微晃動。
越走進越能聽見皇帝的呼吸急促凌亂,遙如意擰著眉輕聲走到男人身側。
額頭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呼吸一會急促一會悠長,「夢魘?」
遙如意擰眉,他上次入夢瞧見過一幕幕血腥殘忍的場景,皇帝兒時的經歷非常人能忍受,如今怕也是這般。
不多想,他爬上床,似先前那般坐在皇帝胸上,伸手抵在人心臟處,一道白色光暈如同白色薄紗將兩人籠罩在一處,隔絕一切。
他在皇帝的夢中呈半透明狀,是一位看客。
「舟兒!」
周圍的景象應該就是在皇宮之中,但此處遙如意從未去過,那便是後宮。他瞧著一位穿著粉藍色的嬌俏女子從屋子裡走出來,面容生得精緻俊俏,眉眼深邃唇色微紅,一雙眼睛似新月般彎著,在院子裡找人。
遙如意一愣。
她長得和顧回舟很像。
粉藍色穿在她身上襯得女子更顯嬌嫩,她眼前一亮,忙加快步子,身後剛拎著冬襖從殿裡跟出來的宮女無奈,「娘娘!冬日裡風涼,要記得穿襖子。」
馬上就要跑到了,卻被人攔下穿衣服,風靈雪忙催著,「快些快些!」
宮女忙在人領口打上一個好看的梅花結,順手把暖粉色繡著梅花的冬襖撫平。
風靈雪見狀笑開了,立馬快步跑過去,在花壇處半蹲下,對著奶娘懷裡的孩子親昵笑笑,「舟兒!快來母妃抱抱!」
奶娘笑得溫和,薇妃是風府唯一的女兒,自小受盡寵愛,進了宮也頗受皇帝歡心。還不到一年就成了嬪,如今十七皇子順利誕下,更是直接封妃。
才年滿十九,這等殊榮在後宮可是獨此一人!
「娘娘當心,小皇子近日又重了些!」
風靈雪聞言欣喜揚眉,「奶娘說的可是真的!那敢情好,我們舟兒近日是不是又長大了?」女子懷中抱著粉嫩的糰子,一雙大眼睛和風靈雪長得一模一樣,小小年紀就已經能看得出長大定是個美人胚子。
「還好我們舟兒是個男孩兒,若是女孩兒母妃還得擔心日後找不到個好人家,讓人欺負了我們舟兒。」
說話間語氣慶幸,但說完女子又琢磨琢磨,「不顧舟兒是男孩兒女孩兒母妃都喜歡,」她小聲覆在粉糰子耳邊嘟囔,「母妃窗邊的柜子里可還有公主穿的粉色襖子呢。」
懷中男嬰也不知能不能聽懂,但一看女子笑他也跟著笑,母子倆在冬日裡笑得歡心,連宮女的臉上都沾滿喜色。
風靈雪把自己孩子抱在懷裡,奶娘想接過去被她擺擺手拒絕,笑道,「無事,舟兒多沉母妃都抱得動。」
「是不是啊舟兒?」
風靈雪一邊抱著人一邊在花壇邊賞雪,嘴上不停,「日後待舟兒大了,母妃還能帶著舟兒去江南瞧瞧,那邊可好看了。即便是在冬日也暖和得可以穿薄紗。」
奶娘跟在一邊笑,「娘娘如今說得這般輕鬆,待小皇子長大了怎還抱得動?」
「無事,本宮可以抱著舟兒一起在馬車裡坐著。」她眉眼彎彎,「不過那時候是舟兒六七歲的樣子,男孩兒正是最歡的時候,該鬧著要騎馬了。」
「娘娘說得是。」
風靈雪哈哈笑起來,她伸手捏了捏小糰子的臉,小糰子也跟著笑,母子兩個對著笑,笑得開懷。
半晌聽見女子的聲音說,「可得在舟兒小時候好好陪陪母妃,若是大了有了心上人,就不跟母妃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