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蕭家郎君和郡主都害怕了,她暗想。合歡捏了捏拳頭,給自己鼓勁。
怕嗎,怕的,可只有自己能面對,手腕上冰冰涼涼的鐲子令她冷靜了一些———料他也不敢將自己怎麼著。
忽然身邊一暖,有人立在她身邊,擋住有些凜冽的風。瓊寧公子道:「別怕,王爺不是讓帶友人麼,我隨你去!」
合歡怔怔地看著他,明明他可以不用去的,旁人都躲了,他怎麼還搶著來呢。
一步,兩步,兩人在眾人的目光中漸遠。
「你怎麼拉住我?」蕭若華甩開衡陽的手,看著合歡的背影,心裡焦急,卻又無法張嘴。
「攝政王那麼心狠手辣,你又脾氣懷,我怕你被他一掌拍死,真是不識好人心。」衡陽撅著嘴。
合歡捏緊拳,說她一點害怕也沒有,那是假的,可合歡心裡鼓著勁,再怎麼說也不能墮了威風,怯懦行事,至於其他人--
「合歡是公主,肯定沒事,哪裡需要我擔心。」蕭若華的聲音遠遠傳來,「只是,我這樣不去好似怕了一樣。」
這就是她原先的好友?自私自利,真不如瓊寧一分半點。
合歡正想著時,卻聽見攝政王問:「聽說公主以往,頗為推崇那孟軻之言?」
本朝人人愛老莊之說,便將其餘學派視作歪門,孟軻揚言民貴君輕,在視平民做牛馬豬狗的世家眼裡,便尤為不待見。
攝政王眉頭緊皺。
有人以為他要藉此發難,立刻便指責起來:「女子還是貞靜為好,讀書做什麼,淨學些歪理惹人不喜。」
「陶公說的是,昔日先帝太過寵溺公主,令她尋師讀書,如今卻學的目下無塵,無一絲禮數...」那絡腮鬍子,生的仿若正人君子的官員諂媚道。
合歡只覺他們的目光似是具化成一把小刀,要將她凌遲一般。
身邊伸來一隻手,慢慢隔著袖子握住她手腕。
正是初秋的天氣,沒有酷暑的難耐,旁邊楓葉悄悄地紅了個邊,宮人們的裙裾被風吹的飛舞,陽光透過搖擺的樹葉投影到她身上,這晃動的陰影更顯得佳人膚色白皙,顧盼多姿。
方才多少思量也盡沒了。這人還真是,擔心她害怕,不顧一切跟來,想安慰她,卻又顧及禮法,只肯隔著衣袖握住手腕。
她忽然有些好奇,以前的自己是如何與他相識的。
心裡生出無限的勇氣,比方才還從容許多——這讓人懼怕的攝政王也不過如此嘛,和旁人生的一樣,兩隻眼睛一個嘴巴的。
漸漸的,周遭那些議論聲也不再入耳,合歡將那些人的聲音,促狹地當作如豬狗一般的哼叫,自然之道,就如那些人要張嘴狂吠一樣,只將其當做是這美好世界的一處墨點。
「正是。」她也沒有面對強權,就圓滑藉機否認。
「不愧是合歡公主,百聞不如一見。」攝政王卻用這句話輕飄飄揭過方才的不渝,臉上竟然露出讚賞。
倒叫圍觀之人捉摸不透。
白毓詫異道,「攝政王不是要借合歡給皇室難堪麼,怎麼會?」
蕭若華緊盯著那處,「攝政王此人,多少朝臣都猜不到他的意思,我們就更猜不到了。」
這一風波似乎就這麼過去了,攝政王並沒有藉機為難,合歡心裡狐疑,但也想不出有什麼解釋,唯一注意的是,攝政王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看家裡的小輩一樣。
難道,他與我爹娘有舊?
先前為難合歡拍馬屁的官員尷尬無比,只能訕訕地退後,個別臉皮厚的話風一轉就開始誇讚,變臉速度堪稱一絕。
合歡心裡思忖:攝政王應該不至於說客套話,自個雖然是公主,但自從父皇駕崩,世家諸人也就有個面子情,遇上那些跋扈的名門子弟,更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尊敬,所以,對方也犯不著為自己打圓場。那麼,是什麼人在攝政王耳邊說起過自己呢?
這個宴會最終有驚無險地開始,是所有人都沒料到的,就連堅定的保皇黨都以為合歡公主要被為難。
蕭若華頻頻看向合歡。
他以為她會憤怒自己等人沒有為她說話,她會傷心難過,可什麼都沒有,連眼風都沒有飄過來一個,只顧著照顧身邊那個有目疾的公子。
以他們的家族地位,攝政王絕不會為難他們,在這世上人從來不是作為單獨的存在,而是和家世地位權勢綁定在一起的。
但他們還是沒有站出來替她轉圜一聲,僅僅舉手之勞…只是就這樣看著她離去。
蕭若華有些自嘲地笑自己的冷血,為什麼不幫她?因為在世家子眼裡,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就是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