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著雙髻紅繩的小童神氣的指著馬,插著腰,臉頰圓鼓鼓的:「我們公子看上了你的馬。」
謝承運抬頭,卻愣住了。
墨衣如稠,臉龐濃艷。頭髮高高束起,他抿著嘴,看不起神色。眼尾拉的長又上挑,活像只狐狸,身上卻帶著孝。
謝承運又想到了朱允胤,他現在是不是也有這麼大了?
淚水止不住流下,落在地上,化為污水。
「喂,你哭什麼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了你去,我就想買個草馬。」
小童也頗為委屈,撇著嘴,竟也快要哭泣。
黑衣公子攬著童子,謝承運匆匆擦乾眼淚。
「沒,沒什麼。你喜歡嗎,喜歡便送你了。」
嘴上說著話,手裡拿著草馬就要遞給童子,眼睛卻離不開那人。
小童拉著公子的衣裳,公子搖搖頭,他便掏出荷包:「不必了,看你賣這些東西也賣不了幾個錢。」
正相互推辭時,街尾穿來女子嬌俏的聲音:「阿哥,我買了番薯,你快拿著暖暖手。」
黑衣公子看去,布衣女子提著籃子抱著用紙包裹的番薯,奔跑而來。
並不理會他們,把懷裡冒著熱氣的番薯遞到謝承運懷裡,又替他攏過臉旁碎發。這才扭頭看向他們。
「不好意思,我阿哥大病初癒,我們要收攤回家了。」
小童抱著草馬,還要打開荷包:「銀子,銀子給你們。」
黑衣公子看著抱著番薯乖巧垂眼的謝承運,拂開擋在前面的小童和林鶯兒。
拍拍謝承運的肩,打起了手語。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但是謝承運看不懂。
小童連忙解釋:「我們公子問你,這是你夫人,你們住在一起?」
謝承運連忙矢口否認:「不,當然不是。」
不知為何,謝承運覺得哪公子的神情好像緩和了許多。
「公子問,你們家住哪裡。我們初來綏安,還未有落腳處,可否同住?」
「我們家條件簡陋,但是知道一個好去處。」謝承運看著那位公子:「你叫什麼名字,為何不與我講話?」
明眸百轉,剛剛流過淚,眼裡似還有春水盈盈。
仙人沒有了羽衣,變成了凡人。
柔軟的,觸手可及的,屬於他的。
小童連忙解釋:「我們公子娘胎裡帶的病根,不能言語。」
謝承運又問:「哪你叫什麼名字?」
黑衣公子露出溫柔笑意,拉過謝承運的手打開。
養尊處優的手變得有些粗糙,黑衣公子一筆一划的寫著:周望月。
「周望月?」
公子不解的望向他。
「你讓我想到了一位故人。」
只是故人嗎?
「他現在應該也有你這麼大了吧。」
嗯。
「他很依賴我,很愛哭。」
所以沒有了你,我該怎麼辦?
謝承運露出笑容,不再身居高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變得溫和又讓人心安。
此時一笑,瓊花般的靨更顯爛漫柔美。
「不過沒關係,他是我養大的孩子,我相信他會處理好一切。他很厲害,我很愛他。」
周望月愣住了,謝承運拉過他的胳膊帶著他往前走。
小童跟在身後,林鶯兒在收攤。
「你呢?你在為誰戴孝?」
為我的愛人。
「忘了你不能說話,不過沒關係,你可以動嘴。」我看得懂唇語。
話還未說完,便到了客棧。
謝承運沒有繼續說,熟練的走了進去。小二看到紛紛打起招呼開起了玩笑:「解公子來啦,我們掌柜的在廚房。」
「謝公子要不要來一壺,上好的綏安釀。」
「是啊是啊,讓廚房炒幾個下酒菜,今日就睡在這別回去了。林姑娘也一起。」
謝承運笑著回應,周望月跟在身後。
「你來了怎麼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
後廚出來了位年輕公子,撥著算盤,少年意氣。
這位公子比現在的周望月更年輕,和曾經的朱允胤一個歲數。
他抱著謝承運的肩,撒著嬌:「解哥,說好了帶我去山裡玩的,結果這麼久都沒來找我。你騙人。」
謝承運笑著回應他,周望月面無表情,只是目光沉沉的盯著那隻搭著謝承運的手。
「我有事去了,冬天的山裡荒涼的很,待到春來,我一定帶你去。」
扭過頭去看著小童:「不是要住店嗎?哪便住這吧,掌柜的人好,小二也熱心。」
掌柜伏在謝承運身上去看周望月,「好漂亮的公子。」
見周望月皺眉,謝承運連忙解釋:「他向來直率,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