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軻輕哼一聲,而後令存中撥了點兒金葉子給花滿樓,道:「安慰獎。好了吧。」
花滿樓往他的身旁看了看,發現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一撅嘴,有些不服氣地道:「那個人呢?」
「走了啊。」韓軻沒有好生地道。
本來陳應闌不告而別,韓軻即便不說什麼情深緣淺的肉麻話語,心裡也是失落無比,這種感覺就像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雖然他利用陳應闌聯立漠北陳府的人情,為十幾年前那會兒的事情,為李從歌報仇,可是他也不希望陳應闌知道真相後,兩人便是橋歸橋,路歸路的關係。
花滿樓瞪大眼睛,大聲喊道:「你怎麼能讓他走!」
韓軻反唇相譏:「怎麼,莫非花姑娘還看上他了?」話說完後,韓軻皺起眉頭,目光變得格外陰冷,牙齒也是咯咯作響,這種神色——只有蠱紋發作的時候才會有。
但是蠱紋並沒有發作。
這個時候,韓軻才偶然發覺,原來陳應闌和自己的糾葛原來已經如此深厚,不知是何時,自己便有了些許心猿意馬的思緒。韓軻自從「通敵叛國」事件之後,被魏德賢撿到東廠,自此心上唯一的軟肋,便是北明山河,但是現在似乎又多了一個。
不行。
韓軻搖搖頭,他不需要將任何一個人放於心上,他這些年路過的所有人,表面上交情深久,實則內地心懷鬼胎,處處勾心鬥角。韓軻少有看到一個人,能敞開胸懷,告訴自己,他陳應闌也利用著自己的權勢,借著自己的肩膀,登上朝野換昇平。
說他乾淨潔白、一塵不染也不假,但這不完全為信,他參雜點墨澤,黑黑的污垢。他的每一步走得如履薄冰,風頭正盛時堪為袖手為河山,身敗名裂時卻又回到最純真又刻骨的那部分。
也正是韓軻鮮少看過的那部分,卻都拋頭露面般一一展現在韓軻眼前。
「哪有!」花滿樓紅著臉搖搖頭,指著韓軻道,「是韓大人自作多情!」
韓軻按了按眉心,拍拍存中的後背,指著遠處的轎子,存中會意便帶領著小廝準備了。
「最好沒有。上車去臨安,一刻都不能耽誤。」但是話雖這麼說,最後落座在轎子上的只有韓軻和小廝兩個人。
花滿樓和存中慢慢地跟在後面,為兩個人保駕護航。
車上搖搖晃晃,韓軻坐在鋪滿軟墊的椅子上,小廝跪在地上,仰視著韓軻。他眉目如刀劍,格外鋒利,左額頭那縷細長的劉海跟隨著轎子的擺動微微搖晃,額邊若隱若現銀色的蠱紋的印子。
「昨日,我睡覺前,曾對你說,我曾三次遇見你,你可還記得?」韓軻扳起小廝的臉頰,狠狠地蹂躪一下,模樣恐怖,格外地咬牙切齒。
小廝驚恐地抬起雙眼,而後又低下頭。
「第一次,是十幾年前,漠北城城樓處,你與我匆匆擦肩,把我撞倒,悄悄地拿走我口袋裡的信紙。第二次,還是十幾年前,桓玄侯府外,桓玄侯戚風明問你,『通敵叛國』之人是不是本官,你點點頭,說『是』。第三次,前不久,在曲仙樓內,說是要查我舊帳,卻被存中抓住,大鬧一頓。」韓軻變換了一下坐姿,嘲諷道,「你每次出場,倒是能給本官不少的驚喜。」
韓軻又道:「你姓甚名誰?本官知書達理,可不像每次說話都沒有前綴主語。」
小廝對上韓軻的雙眼,停頓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說道:「裴望古。」
裴念唐隨後又低下頭去,眼睛盯著韓軻的鞋尖,畏畏縮縮不敢多吭一聲。
大概也是覺得無聊,韓軻命令車夫快馬加鞭奔赴臨安,又從架子上抽出一本早已機積灰的草藥書,看了一會兒,記了些紙張。
而後,韓軻讚嘆道:「望古念唐——寓意倒是好,但是你並沒有合理運用你的名字,難道不是嗎?」
「你從何處聽說我韓天承沒死的?」韓軻放下草藥書,抬起眼眸,繼續審問著,「莫要撒謊,你的那些小動作本官能看出來。」
裴念唐只是微微唇語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