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色被切割破碎,拉成直線,晃得頭暈眼花。
邵蔻閉了閉眼,兩條細細的眉松展,腦袋一栽滑下來,她抱著胳膊,往回靠了靠。
吧嗒一聲,手機滾落。她睡著了。
他撿起手機,放了回去,在暗淡難明的環境裡,向她睇去一眼。她睡相安穩,幾縷彎彎的長發,纏在脖頸上。
巴掌臉,口鼻小巧,睫毛卷密,她後仰,試圖找個舒適的姿勢,又睡著了。
行駛到顛簸石子路,腦袋晃著又要栽下來,他想也沒想把肩膀送了過去。
出其不意,她直接反向,靠到窗邊。
一陣顛簸,眼睛都沒睜,稍蹙細眉,像是潛意識知道身邊坐了人,明知不舒服也沒朝中間擠半分。
前面的司機瞅見,笑了下,他還差點成人之美了。
路途漫長,他也闔上眼睛休憩。邵蔻醒來,外面混沌昏暝,車子開到平坦大路上。
她在座椅上摸著找手機,意外摸到身邊人屈著的手,腦子一空。
他的指節彎弧明顯,淡色的筋,五指修長,像藝術品般賞心悅目。
邵蔻在搖搖晃晃的車內抬頭,對上一雙黑沉沉的眼睛。
梁瀧不明喜怒,靠著椅背,脖頸間拉出道線條,喉結銳利,性感和優勢一覽無餘。
「你醒了。」
「嗯。」他的喉結起落,在陰翳殘光里捉住她的視線。
她胸口一陣難抑的悶熱,「我找手機,想看看幾點了。」
「剛過零點。」
基地外方圓幾里的路燈都亮堂起來,白色流光像把柔柔的春草,撫過他們的黑髮,眉骨,唇畔。
他們的雙眸一舉一低,各自撇開,內心平靜。
從基地走回宿舍又是一段長長的路,沉默前行,街燈叢叢簇簇,月光和夜風牽在兩肩。
蘇惜文餓得睡不著,點了份外賣。出來碰上娃娃臉在門前晃悠,他也不好說是因為屋裡有蟑螂不敢進去,支支吾吾說自己來吃夜宵。
兩人大半夜組團來覓食,外賣小哥送不進來,蘇惜文在欄杆處巴望,看見從大門進來倆人,也不說話,跟半夜撞鬼一樣,走近了看到是誰,驚掉下巴。
「那是不是邵工嗎?」
「哪兒?」
娃娃臉東張西望,看到邵蔻,也看到她身邊的男人,切齒道:「半夜幽會女孩的男的都是狗登西,看我不把他……」
蘇惜文看著男人走來,下一秒,面露嘲諷。他從樹叢處走到路燈下,是梁瀧。
她問娃娃臉:「你要把人家怎麼樣~」
她笑著走過去,大吃一驚,叫聲哇塞:「梁老師,你這衣服在哪個網店買的,忒帥了吧。」
梁瀧笑笑沒回答,他的衣服都是找西班牙設計師量身定製,整套下來要六位數。
娃娃臉氣咻咻地杵在原地,「梁老師,你也太不夠兄弟了。」
梁瀧瞟他一眼。
「你們剛認識就去幽會了,還不回我消息。」娃娃臉委屈巴巴,控訴對梁瀧的不滿,「重色輕友。」
蘇惜文嫌他聒噪,打抱不平:「你是有什麼天大的事麼,小朋友你不要礙到別人約會。」
娃娃臉又羞又惱,臉幼態,可愛又好玩,蘇惜文打趣他。
因為知道邵蔻是有應酬,都是不過心的玩笑話。
梁瀧唇邊是藏不住的頑劣,拆台:「屋裡進蟑螂,算天大的事嗎。」
蘇惜文捧腹大笑,不留情面,這下好了,臉面盡失,娃娃臉癟著嘴巴,第一個跑了。
蘇惜文在後頭追,「原來你怕蟑螂啊?我們都是『與螂共處』的,你習慣就好啦。」
兩人追著跑走了,笑聲像玻璃珠滾來滾去,邵蔻和梁瀧走在後面,夜晚低迷,地上的影子碰在一起。
「邵工。」
「嗯?」
「他的話你別往心裡去,他就那樣,我回去修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