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如意的聲音並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在用氣音說話,可錢順還是聽到了。
雖然表面上沒有顯露,他的內心卻如同翻江倒海一般,與心上人白頭偕老的那條路被自己生生斬斷。
他抬起臉緊緊盯著郭如意,眼中感到酸澀。
可是對方並沒有搭理他,她被小二攙著沉默地從他身邊走過。
擦身而過時,小二還狠狠瞪了他一眼。
*
沒費多少功夫,小二就向眾人解釋掌柜的身體不適,成親的事情改日再說。
實際大家都懂,看到錢順陰沉的臉就明白兩人鬧翻了。
錢順灰溜溜地鑽回房間,拿起上次收拾好的包裹,趁誰都不注意,悄悄從酒樓溜了出來。這次他甚至沒有和陸師兄說,就獨自逃走了。
離開時已經快到黃昏,此刻正是原本定好的吉時,他與郭如意成為夫妻的時刻。
他抬起頭,微微抬起頭頂的斗笠,看著夕陽在如意酒樓的輪廓上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
他從這裡獲得新生,收穫溫暖,遇到了最愛的人。
他將眼前的這一幕印在腦海中,再見了。
如意酒樓。
願以後大家都能夠事事如意。
感傷還沒結束,就看到有人急匆匆地追了過來,錢順眯起眼睛一看,居然是自家師兄。
「師弟!你怎麼不告而別?」陸師兄也背著行囊,「郭小娘子是和你一起離開嗎?」
錢順之前特意拜託小二先不要將親事取消的事情告訴師兄,師兄現在並不知道實情,還以為只是親事推遲了。
陸師兄好奇地朝著錢順身後張望著,好似他將郭如意藏了起來。
錢順扯出一個苦笑,「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我們的婚事取消了,我把意意弄哭了,她應該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陸師兄驚訝地目瞪口呆,「那郭小娘子去哪了?酒樓的人現在到處都在找她。」
「意意沒在酒樓?」錢順也愣了,「太陽都要落山了,她現在還能去哪?」
「是啊。我原本以為她跟著你私奔了,沒想到你也不知道。」陸師兄擔憂道:「都這麼晚了,她一個弱女子獨自在外面得多危險。」
「我可能知道她在哪裡。」錢順將身上的包裹解下,扔給師兄,「我現在就去找她!」
陸師兄想要跟他一起去,可是自己腳力有限,居然無法跟上用了十成功力的錢順。
錢順現在腦海中全部是郭如意哭泣的模樣,還有對他的控訴。
他想要否定,可那時什麼也說不出口。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她!
他會因為她無心的一個微笑開心一整天,會默默為她解決所有障礙,會偷偷記下她所有的喜好。
實際錢順對郭如意很了解,甚至比郭老娘更甚。
就比如,他知道郭如意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堅強,當她在眾人面前擺出樂觀堅強的一面時,就會有脆弱崩潰的一面,她會將自己偷偷藏起來,獨自面對自己的脆弱。
像是一隻倔強受傷的小貓獨自舔舐傷口。
恐怕這次是自己惹她想到了傷心事,所以郭如意又躲了起來。
他知道好幾個郭如意的「療傷」地,都非常隱蔽,有的在茂密草叢旁的一個小土坑,有的在小溪旁的一個窪地。
郭如意最喜歡的當屬一棵枯樹的樹洞,她的體型剛好可以鑽進去。
錢順有幾次看到郭如意在樹洞中哭著想念自己的爹爹,自言自語地抱怨經營酒樓的煩惱。
他就站在枯樹的樹頂,安靜地聽著郭如意的煩惱。
實際也聽不太清楚,郭如意太小聲了,而且錢順也無意偷聽。
不過他倒是聽到過有幾次郭如意提到過他的名字,他不敢細聽,怕真的知道郭如意對他有多麼厭惡。
錢順躥到枯木上往下張望,果然這次郭如意又縮著身子,將自己埋進了樹洞中。
她抱著膝蓋,歪著腦袋,眼神空洞,任憑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爹爹說最喜歡我了,然後拋棄了我和娘親;順哥也說喜歡我,卻要離開酒樓。以後娘親也會離開我的,所有人都會拋棄我,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