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他:「什麼名字?」
「聽不清,好像中文英文都有,我聽不懂。」
我用一種瘮人的目光細細打量了一下他的微表情:
「真的嗎?」
伍德警惕地看著我,然後點點頭。
我被他表情逗笑了,他一定是覺得自己遇到瘋子了。不過這也需要我沉思一下,因為那些夢我一醒來就都忘了,而且我也根本記不得我有說夢話和哭的印象。
不過這也不錯,因為腦袋裡記太多事情,容易讓人變沉重。
第28章 Faith
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改變,我希望是沒有的。
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出來,那漫長又令人無法逃避的刑期像是扎入我人生長河中的一枚玻璃碎片。雖然事實正在如水一般浸潤我的人生,可是我卻仍想把這樣的歲月列為我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那樣聽起來會讓我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那麼絕望,未來還有美好的事情在等著我。
我開始莫名地想起一些很細微的東西,然後又莫名忘掉。監獄高牆旁的圖書館台階上開始布滿紛紛落落的薄雪,那個掃雪的人又時不時地出現。
我有時候坐在台階上,會想像我哥現在身處何方。
我不知道他是在出差還是在家裡,亦或是在公司,我也不知道公司有沒有搬遷去更加好拍攝的地方和州,這些我都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只有日復一日重複的操練和圖書館門前台階上的殘雪痕跡、遠處高牆上光禿禿的枝丫、以及牆根上時不時落腳的飛鳥。
我有意隱去了一些消極的東西,因為我無意給予那些東西太多眼神。權利、欲望和金錢無論在什麼地方對人類來說都有致命的吸引力,阿利斯監獄也不例外。
監獄裡有像狗一樣狗腿的人、小團體以及各種比犯罪還嚴重的勾當、各種發生關係、毆打同伴比比皆是。卡洛斯的身上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傷,大家甚至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而隸屬於監獄但不是犯人的那些權力的掌權人,腐敗貪污里,不知道有多少難以計數的來來往往,而這些我也都自動略過了。
但這並非因為我是什麼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的好傢夥,畢竟能進來這地方都不是什麼好人,只是我對這方面沒有太大的興趣。
當然,如果我哥在這裡的話,說不定我會對這些東西有一點感興趣,因為彼一時此一時,說不定我需要一點權利和金錢來讓我哥過得更好。
可我哥又怎麼會到這裡來?
這樣一說便讓我想起不久前和監獄裡的那些人談論的一個話題,若是放在監獄外,那可以變成一場辯論賽——只是沒有一點像樣的規矩和發言順序,純屬是沒有邏輯的一群瘋狗在自顧自地說大話。
「說真的,朋友們,如果真的要在監獄裡待一輩子,這個時候給你個機會讓你能指定一個人進來,你會讓那人進來嗎?」
伍德表示他想讓那人進來,因為他想讓進來那人是他最討厭的傢伙,他想在這裡好好折磨他一番出一口惡氣,報了當年沒報的仇。
但老K馬上指出了不妥之處,就是他也許需要跟那個他討厭的人在這裡待一輩子,那該是多晦氣的一件事,他表示他不希望。
無論是他喜歡的人還是討厭的人,他都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在監獄裡的樣子,他認為這實在是很丟面兒。
卡洛斯沒有說話,但是當我們所有人都盯著他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我想我媽媽,但是我不知道該不該讓她進來。」
伍德嘆了一口氣:
「拜託寶貝,你是19歲不是9歲,雖然我不該對著一個把飛機杯還藏在被子裡的人說這種話,但你是不是真的裝得有點過了,嗯哼?你覺得這樣會顯得自己很純嗎?」
在他們吵吵鬧鬧的間隙中,我想到我哥,林遠珩。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當這樣的問題拋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第一個人就想到了他,不過倒不是因為這個問題讓我想到了他,而是因為我一直都在想他。
我又要開始想那個令我厭惡的問題:
我哥現在在做什麼。
這讓我感覺非常難受,因為我發現我真的想他想得要命,我希望他現在立馬就出現在我面前,在這裡,在這一刻,1067號監獄獄室,這是我的第一想法。
可是我一想到他要把他本應風華俊朗熠熠生輝的一生留在這個只有蕭瑟冷風和污跡泥土的地方,心裡就有點想要自殘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