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枕山捏緊拳頭,關節發白。
舒尋鑫好奇地問:「難道你小時候就沒好奇過,為什麼家裡那麼有錢,還要把你丟到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去讀小學?」
舒枕山:「你說說,為什麼。」
舒尋鑫很滿意舒枕山的追問,像一位有問必答的老師:「你爸,我爸,還有三叔,他們那三個老東西呢,不是一個媽生的,從小就有深仇大恨,鬥來鬥去,自然斗到他們下一代身上了。」
「反正你爸輸了,所以他讓了權,還死了老婆,就連你——這個從小沒了娘的孩子,也成了我爸的眼中釘。」
舒尋鑫語氣輕飄飄的,好像講的不是家族內鬥,而是某個溫馨的童話故事。
「所以當初把你丟到美國村裡的,根本不是你爸,而是我爸啊。哈哈!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舒枕山面色平淡地問:「槍是怎麼回事?」
「啊,哈哈。我都快忘了。」舒尋鑫把保險栓拉開,合上,又拉開,又合上,玩玩具似的。
「哥,你記不記得,你小學放學的時候,有幾天遇到過街頭槍擊事件?」
舒枕山眼皮不明顯地一跳,手提塑膠袋被子彈擊碎的恐怖衝擊感仍然在震顫,聲音乾澀地問:「你爸安排的?」
「嗯哼。」舒尋鑫連連點頭,「在美國犯罪率高的小地方弄死一個人太簡單了,更何況是沒有身份的外國小屁孩,打點幾個警察和幫派就行。」
「誰叫你命大,幾次都沒死。」舒尋鑫玩著槍,「我爸那年做生意淨是賠錢,後來找大師一算,說什麼手上沾血,於商不利,我爸這才停手了。」
「挺好。」舒枕山評價。
「這麼冷靜啊哥,果然牛逼。」舒尋鑫伸出大拇指。
舒枕山問:「你為什麼在美國?」
舒尋鑫撇撇嘴:「家裡要破產的那些事唄,老豆把他的寶貝獨先送出來避難。」
舒枕山微笑:「那真是麻煩你,難民還特地跑來給我講故事。」
舒尋鑫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漸漸淡了,語氣帶上些狠戾:「舒枕山,其實我挺恨你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舒枕山:「洗耳恭聽。」
「要不是你被送走了,要繼承家業的人就不是我了。你不知道我爸是怎麼對我的,我小時候每天有多少課要上,達不到要求會被怎麼罰……我寧願跟你交換,我要來這裡瀟灑自在,讓你當他的兒子!」
「所以哥,我很慘,你也很慘——我們就是同病相憐啊!」
舒枕山憐憫地看著他。
「回去吧。」舒枕山淡道,「逃難的大少爺還能在國外開跑車,我看你家也還沒到窮途末路。」
「這是我自己賺的。」舒尋鑫笑道,「我才來美國不到半年,自己賺了一套房一輛車,牛逼吧?比我爸牛逼多了。」
舒枕山皺眉,有種不好的預感。
舒尋鑫嘿嘿一笑:「這才是我想找你談的正事——你要不要跟我合作?」
不等舒枕山回答,舒尋鑫又變魔術似的拿出了一個小袋子,像展示稀世珍寶一樣捧給舒枕山瞧。「哥,我有錢,有路子,你在這裡有人脈,有同學,學校里這麼多人,法律也不嚴……我們合作,能發財、發大財啊!」
袋子裡面裝著一些粉末。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舒尋鑫被巨力扇得倒退了好幾步,趔趄地摔到地上,臉迅速地腫了起來,紅得滴血。
「滾。」舒枕山森冷道。
「啊啊啊,你打得我好痛啊,哥!」舒尋鑫痛苦地在地上打滾,五官都扭曲到一起。
舒枕山半個眼神都不想再給,抬腿就走。
「哥哥,哥哥你別走呀!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舒尋鑫伸出爾康手,撒嬌似的說,「不考慮就算了,那我找別人好啦——誒,就你們實驗室的那個,冉步月你認不認得?」
舒枕山猛地停步,快步走回來,揪起軟得跟一灘泥似的舒尋鑫,臉色恐怖得近乎猙獰:「舒尋鑫,你想清楚再說話。」
「我什麼都沒說啊!」
舒尋鑫嬉皮笑臉地做出投降的動作,鼻青臉腫的樣子笑起來很醜,手裡卻還慢悠悠地玩著槍,撒嬌般地重申道:「我可什麼都沒說呢,哥哥。」
舒枕山突然感覺呼吸困難,像是有人用水泵從他肺里抽氣,一刻不停地抽成真空,窒息、胸悶、心跳快得要爆炸!
眼前陷入一片深淵般的濃黑,又變成濃重的血色,整個人向深淵下墜,離懸崖上瘦削單薄的影子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舒枕山!」
空氣猛地灌入肺里,舒枕山被空氣嗆住了,猛地驚醒,劇烈地咳嗽起來。
舒尋鑫消失了,黑暗也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冉步月生氣的、漂亮的臉。
冉步月皺著眉,聲音可能因為怒氣而有些顫抖:「舒枕山,你做噩夢了?」
呼吸,呼吸。
舒枕山強行壓住過速的心跳,開口問:「你叫我做什麼?」
這一開口,才知道自己嗓音有多沙啞。
冉步月盯著他看了很久,冷冷地說:「你壓著我頭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