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讓她丟臉, 想讓她在周家面前抬不起頭來。
她想讓女兒的婚姻和自己的一樣發爛發臭。
愛是乞求不來的。
梁詩黎揚了揚下巴, 唇角弧度慢慢翹起,她的聲線與梁太的嘲弄截然不同的平直,聲音很輕卻堅定, 「sorry啊,媽咪,我可能會讓你失望。」
如初晨乍現的光,冉冉升起,最終光耀奪目。
那一刻,梁太覺得自己的女兒很陌生。
她很像一個人,梁詩黎和周晉岱的身影莫名地重合了。
梁詩黎的眉骨微抬,很平靜的語氣,「媽咪,我以前一直不懂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我。你說是因為爹地寵我,可我覺得這並不是全部的理由。」
她極淡地一笑,像是完全釋然了,略帶了幾分輕鬆。
「可是我現在一點兒都不在乎了。」
梁太冷哼一聲,薄唇微張,「希望你說到做到。」
她並不相信梁詩黎的話,那個黏在自己身後不管怎樣冷言冷語都不趕走的小女孩又怎麼會這樣輕易離去,她只是故意用這樣的話引起她的注意罷了。
這種小招數,她看膩了。
梁詩黎微微頷首,極輕地呵笑了一聲,似是在嘲諷,細聽又消於寂無。
縱是嘲笑,也是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悠然地吐出一口氣,笑容明艷端莊,緩緩開口:「那麼,媽咪就等著來參加我的婚禮,我會風風光光出嫁。」
「若讓你失望,那我很抱歉。」
沒再看梁太的表情,梁詩黎挺直著脊背,纖薄的背影卻異常地堅強,仿佛無堅不摧一樣。
直到走到拐角處,無人能見的角落裡。
她才掩飾不住那股潮脹的痛意,落下一滴淚,又很快擦去,擦到眼眶都快紅腫,才被一隻清健有力的手掌拉住,一道勁瘦的身影立在她身前,不知是什麼時候到的。
梁詩黎垂著頭,一副不想說話不想見人的樣子。
她覺得自己好好笑,每次和媽咪鬧得難堪都能被周晉岱看到。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會不會暗笑她們這可憐的家庭氛圍,是不是會後悔和她成婚。
清冽的聲音突然響起:「不是要風風光光出嫁嗎?」
他伸出遒勁的手掌,銀色錶盤的光一閃而過,他輕輕地抱住了梁詩黎,將她的腦袋放在他胸膛的位置。
「我會讓你風風光光嫁給我,梁詩黎。」
伴隨著他堅定話語的,是震動起伏的胸膛,梁詩黎能聽見他的心臟穩穩地跳動,她挺著的脊背忽然軟了下來,似是天空中的鳥兒想要找一塊棲息地。
她承認自己其實沒那麼堅強。
包裹在外層的殼已經碎了。
她曾將外層的殼打扮修理得很精美,不可以太堅硬,太堅硬的殼她所愛的人無法剝開,但也不可以太脆弱,太脆弱的殼易碎。
於是那是無比精美璀璨的外衣,裝飾著華貴的寶石和羽毛。
在今天,這件外衣碎片紛飛,羽毛散落了一地,華貴的寶石摔成了碎片,滿地狼藉。
原來親情不是理所應當,因為渴求所以脆弱。
人的欲望是刺向自己鋒利的刀刃。
不管外殼堅硬或脆弱,那把匕首是從心臟穿出去,照樣鮮血淋漓。
可是現在,有一個人捧起了她傷痕累累的心。
但梁詩黎的第一反應是——
這會不會在將來的某個時刻成為射向她的弓箭。
她不想再受傷了,絕不。
求生意志極強的梁詩黎垂落的手指動了動,她回抱住了周晉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