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則眠又咳了兩聲,模稜兩可地說:「現在好多了。」
蕭可頌果然不再追究:「難怪在金麟飯店沒看見你,我那天去那兒吃飯,都找不到地方停車。」
陳則眠隱約記得,陳折是通過幫蕭可頌開車搭上的關係,就說:「那邊是不好停,下次你再去,我給你開車。」
蕭可頌非常好哄,聽到陳則眠這麼說,很輕易地原諒了他:「今天晚上就去,我想吃他家芋泥鴨了。」
陳則眠想不到芋泥和鴨能怎麼結合出一道菜了,但對蕭大少的口味表示尊重,並且從善如流:「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蕭可頌高興了:「學校,你來吧,正好一塊兒打會兒球。」
陳則眠對打球持保留意見,但沒有提,洗了個澡換上乾淨衣服,直接打車去了蕭可頌的學校。
陸灼年、葉宸、蕭可頌他們在同一所大學,京市綜合排名第一的高校,承載了百年歷史的學術殿堂。
內,古樹參天,綠蔭如蓋。
陳則眠順著樹蔭一路往前走,還沒走到籃球場,就先碰見了陸灼年。
正趕上兩節大課的課間,下課的學生出樓,上課的學生進樓,來來往往,熙攘繁鬧,陸灼年四周卻仿佛有個無形結界,將所有喧噪隔絕在外,自成一片清靜。
在學校里,陸灼年衣著很隨意,深色牛仔外套裡面是一件潔白的圓領T恤,材質講究,板型設計精良,恰好露出修長的脖頸和一點鎖骨。
頭髮也沒刻意打理,額間垂下幾縷碎發,掃在眉眼間,柔和了眼神的鋒利,乍一看唇紅齒白的,像柳樹新抽出的嫩芽,清純得不得了。
和氣場全開、身後跟著八個保鏢、戴黑色羊皮手套、穿高定襯衫西裝的那個陸灼年簡直判若兩人。
陳則眠都想朝他吹口哨了。
不過他還沒忘記自己被陸灼年壓去醫院的事,也沒忘陸灼年手上還有他的氣管鏡檢查申請單,更記得在賽車俱樂部那晚,陸灼年一看到自己就不高興。
基於以上三點,陳則眠不僅沒敢吹口哨,還縮起肩膀,把自己往人多的地方藏了藏。
陸灼年一邁出教學樓就看到陳折了。
他本來想裝作沒看到,可一瞧陳折那鬼鬼祟祟躲他的樣子,又氣不打一處來。
往哪兒藏能藏得住。
簡直在。
長了那麼一張出挑招眼的臉,不想被發現,就不要總是在他面前亂晃。
陸灼年根本沒想注意到他。
可陳折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冷色調的皮膚白得耀眼,站在陽光下跟帶了打光板一樣,不光是陸灼年,周圍很多同學都在看他。
還染了一頭淺金色的頭髮。
要出道嗎?
因為某些特殊原因,陸灼年需要保持情緒穩定,用強大的自控力克制負面情緒是他每天習慣去做的事。
他一直做得很好。
但陳折未知緣由的變化,擾亂了他人生交響樂規律的曲調。
在發現戲弄陳折能獲得愉悅感的那晚,他就該意識到,所有看似美好的東西背後都有價碼。
他會為此感到愉悅的前提,是那一晚陳折先讓他動怒了。
陳折打暈了他的保鏢,悄無聲息地靠近他。原本在掌握之中的陳折,忽然間失去控制,這不僅代表危險,也代表著他從前對於陳折的評估存在巨大失誤。
陸灼年的憤怒主要是來自於此,與其說是氣陳折的乖張,不如說是氣自己的無能與失權。
但後來經過試探與拉鋸,他再次獲得了主動權:他假意要和陳折動手,確定陳折對他沒有殺心,也不敢傷害他。
當陳折的危險不適用於陸灼年,陸灼年便重新掌握了權力。
陳折依舊在掌控之中。
可由於前序列【權威被陳折挑戰】事件的發生,致使他對自己的權力產生了懷疑,於是他濫用了權力進行驗證。他把陳折帶到醫院體檢,繼而加以威脅,強迫陳折屈服,直到陳折向他道歉、向他求饒。
什麼所謂的腰部穿刺、腸鏡、胃鏡、氣管鏡的脅迫,都是他無聲地在向陳折宣告:只要我願意,我就可以控制你。
這太無恥了。
在此過程中,他根本不是在建立權威,而是在找回在陳折面前丟掉的自信。
這種想法是錯誤的,修正掉就可以了。
陸灼年原本以為只要釐清邏輯,陳折就會失去特殊性。
可是他又錯了。
在賽車俱樂部再次見到陳折後,陸灼年還是會被陳折牽動心神。
不是愧疚,是完全無理由的情緒波動。
這是兩個糟糕的消息:一是他居然沒有因為自己的卑劣行為而愧疚,代表著他的道德底線在降低,二是他不知道那些奇怪的情緒是什麼,代表著陳折依舊不可控。
那天比賽,他們定的賽程是56圈,在第18圈、31圈、46圈路過看台的時候,陸灼年用餘光往台上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