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則眠強勢的投餵下, 矜持優雅的陸灼年都很難保持從容, 第一次吃得這麼急,鼻尖都冒了一層薄汗, 解開了襯衫袖口,把袖子挽到了手肘。
陳則眠把肉都撈到了他們倆的碗裡, 壓力驟減,坐在那兒吃得倒是很悠閒。
為了防止陳則眠第二輪魯莽下肉的攻勢,陸灼年默不作聲, 悄然把菜都端到自己和閆洛手邊,陳則眠面前不知不覺間,就只剩了一盤怎麼煮都不會老的嫩豆腐。
吃飯的節奏被陸灼年重新掌握,三人總算能緩一口氣,偶爾交談幾句了。
外面風雪肆虐,他們在別墅里圍著暖爐吃火鍋,白色蒸汽裊裊升起,人間煙火溫柔了眉眼。
閆洛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幸福。
這是他之前從未有過的安定。
閆洛從記事起,每天一睜眼最期盼的事情就是今天趕緊過去,到了晚上、到了深夜一切苦難和折磨才能暫時停止,他一遍又一遍祈禱時間快一點再快一點,無比盼望自己能夠長大,能夠成年,能夠擁有獨立生存的能力,能夠逃離現在的生活。
有一種不能落地的鳥叫作雨燕,一生中僅有的一次落地,就是它死亡之時。
閆洛覺得自己就是雨燕。
他沒有腳,要一直飛一直飛。
他必須一直成長,一直往前走,他不能停下來、也不敢停下來。
即便是在遇見陸灼年以後,暫住在射擊場裡面,他依舊無法逃脫那種寄人籬下的滋味。
陸少已經是他遇見過最好、最好的人,可那種刻在骨子裡的卑微和寄居感,並不會因此消退分毫。
然而今天,閆洛卻突然有了一種『落地』的感覺。
可他並沒有死。
閆洛不知道是陸灼年的慷慨托住了他,還是陳則眠的悠然托住了他。
他沒有被摔下來,反而被一陣看不見風擁抱了起來。
從存在記憶開始,閆洛第一次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
這頓火鍋真的是太溫暖了。
他忍不住想,賣火柴的小女孩劃亮火柴的時候,能想像到最溫暖最幸福的畫面也不過如此了吧。
不過雖然很希望時間能停在此刻,但閆洛一點也不害怕明天來臨。
因為明天仍然有陳則眠,陳則眠會帶他去他沒見過的地方、看他沒看過的風景。
這也是很值得期待的事情。
所以時間快一點或是慢一點都好,只要有家人在身邊就什麼都不用怕。
陳則眠就是閆洛的家人。
如同閆洛預料的那般,雖然陳則眠性子急,但生活的節奏卻很自在。
自在到了有些過度散漫的程度。
具體表現在明知第二天還要趕飛機的前提下,還是熬夜到很晚。
晚上吃完火鍋,他們本來是坐在窗邊賞雪喝茶,陳則眠看著小院內厚厚的積雪,突發奇想,非要帶閆洛出去堆雪人。
閆洛委婉地表示他已經過了喜歡堆雪人的年紀。
於是陳則眠放過了閆洛,又轉頭問陸灼年有沒有打過雪仗。
陸灼年要陳則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今天要是凍感冒了,明天還怎麼出門。
陳則眠一聽也覺得有理,他現在的身體可不是開玩笑的,一場小小的流感都能拖拖拉拉兩個月也好不利落,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陸灼年又說:「你要是真想玩,等你養好身體,我帶你去哈巴雪山。」
陳則眠還沒爬過雪山,聞言有些意動,非常想去看看,遂不恥下問:「怎麼能把身體養好?」
陸灼年言簡意賅:「別熬夜,少玩手機。」
陳則眠撓了撓下巴,表示其實哈巴雪山也不是非去不可,然後拉了個三人小群,在群里發了內測號,叫陸灼年和閆洛一起打遊戲。
這麼一打就打到了半夜。
陳則眠自己測遊戲的時候沒覺得這麼好玩,只打人機就算提高了遊戲難度也沒意思,可見聯網的重要性。
陸灼年一槍狙掉對面樓里的敵人,意有所指道:「人機也挺好玩。」
陳則眠說:「沒有真人好玩。」
陸灼年抬頭看了陳則眠一眼,說:「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