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則眠想起陸灼年臥室里滿滿一柜子的藥,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陸灼年見陳則眠突然沉默,也沒有再開口。
氣氛倏然沉悶,卻並不太尷尬,二人誰都沒再說話,也都沒走,就這麼安靜地在臥室門口站了一會兒。
半晌,陳則眠&陸灼年:「我/你……」
兩個人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止了聲。
陳則眠看著陸灼年:「你先說。」
陸灼年開口道:「你放心,我的病可以控制,每次失控前,我都會把自己單獨關到這邊來……如果你還是覺得彆扭,我也可以搬回陸宅。」
陳則眠緩緩瞪大眼睛:「你這是什麼話?」
陸灼年說:「我有這種病,應該早點告訴你的,你現在知道了,再和我一起住,心裡也會很不舒服吧。」
陳則眠一拳捶在陸灼年肩膀,怒道:「少說這種沒勁的話。」
陸灼年神色不動,一夕之間恢復了疏離矜傲的冷淡模樣,用陳述的語氣說:「這不是沒勁的話,這是事實。」
聽到這種冠冕堂皇的論調,陳則眠更加生氣,恨不得當場就和陸灼年大吵一架。
但他又很快冷靜下來。
陸灼年心高氣傲、自尊心又強,明明還在發著高燒,都要把自己收拾得精精神神才肯見人,現在講的這些話,與其說是在與他劃清界限,不如說是在朋友面前強撐著遊刃有餘的場面,不想讓人窺見他的狼狽和難堪。
他不能因為陸灼年看起來泰然自若、從容不迫,就忘了人家還在生病,正是最需要朋友安慰陪伴的時候。
都怪陸灼年太能裝了!
只是睡了一覺的工夫,這個人就好像恢復了正常。
當然只是好像而已。
陸灼年表面上清風朗月、若無其事地站在那兒,但衣服下面的肌肉卻是極其緊繃的狀態。
陳則眠伸手探了探他額頭溫度。
體溫降下來了,但還是有點燒,而且額角還有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欲蓋彌彰,虛張聲勢,都病成這樣了還在裝!
這個陸灼年,又在通過隱藏行為來掩蓋病症,差點把他騙過去。
要想弄清楚陸灼年的想法什麼本就不易,況且還是生了病的陸灼年。
人在生病的時候情緒就是很奇怪,特別容易變得莫名其妙。
陳則眠甚至無法共情生病時的自己!
他低血糖並且誤服了一顆帕羅西汀的那次,情緒就異常低落,一會兒自怨自艾,一會兒傷春悲秋的,跟個精神病一樣,講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話,思考的方式也和正常時候有很大差異。
那現在陸灼年的情緒,又該是什麼樣子的呢?
陳則眠努力站在陸灼年的角度思考問題。
生病之人大多敏感多疑,或許他自以為的關心和問詢,在陸灼年眼中是一種追究和詰問。
陸灼年此時自顧尚且難暇,想必更無餘力處理轉圜人際關係,他摸不清陳則眠對這件事的態度,又過分自尊自傲,他不想從別人嘴裡聽到那些析疑刺耳的話,於是就主動先發制人,免得旁人指摘。
想到這兒,陳則眠緩下臉色,連語氣都溫和了許多。
「我沒有別的意思。」
陳則眠輕輕握住陸灼年手腕,用增加肢體的方式,最直截了當地表達善意,證明自己根本不在乎他是患有性.癮還是其他的病症。
「問你生病的事,也是看看能不能有的方法讓你不這麼難受,如果你不想回答,我就不問了。」
陸灼年手指無意識地痙攣了一下。
他沒想到向來有氣就撒的陳則眠,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壓住情緒,反過來安慰他。
更沒有想到他對陳則眠表現種種異常的[不問],有一天會回饋到他自己身上。
他不問陳則眠從哪裡來的,陳則眠也不問他怎麼病的。
興則高歌困則眠。
或許陳則眠是真的不在乎這些。
陸灼年眼神略微下移,落在陳則眠握著自己的手上,也緩和了態度,並講了個並不怎麼好笑的笑話緩解氣氛:「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性.癮犯病的時候隨便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