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話可說。
因為他非常清楚,倘若自己問『你什麼時候給我換過鞋』,陳則眠一定會不假思索地回答『每天』。
陸灼年沉默地走出別墅。
沒想到陳則眠也跟了出來。
陳則眠亦步亦趨,走在陸灼年身後,不與他並肩同行,而是落後半步,敬業地扮演著一名跟班。
陸灼年腳步微頓,用無法形容的疑惑眼神,轉眸看向陳則眠。
陳則眠立刻上前一步,裝腔作勢道:「陸少,您有何吩咐。」
陸灼年壓低聲音:「你能正常點嗎陳則眠!」
他聲音已經放得很輕了,但可惜走在前面的是兩位警察。
聽到這句低喝,年輕警察忍不住說了一句:「警車就在院門口,陳先生就不用送了吧。」
陳則眠智商忽高忽低,閃爍不定:「你怎麼知道我姓陳?」
年輕警員:「……」
羅建安開口解釋道:「進來的時候登記,門衛那邊說的。」
陸灼年看了陳則眠一眼:「你出來幹嘛,外面挺冷的。」
陳則眠說:「我開車跟著你啊,要不你怎麼回來。」
陸灼年&羅建安:「……」
陳則眠晃了晃車鑰匙,轉身走向陸灼年的車,上演了一出忠心耿耿的大戲。
忠不忠暫且不提。
陸灼年和羅建安兩個人是各有各的心梗。
驅車開往警局的路上,年輕警員開車,羅建安坐在副駕駛幾度眼熱,每每想到老戰友的獨子像個傭人似的伺候那位陸少爺,氣得嘴唇發抖,冷著臉一言不發。
*
市局內,局長辦公室。
日光燈管發出的細微嗡鳴,在孫岳平咆哮聲中微不可聞。
「什麼陸家大少爺,什麼東西啊他!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嗎?」
聽過羅建安回來後講述的見聞,孫岳平勃然大怒,怒火衝天,連抽了三支煙,大罵這幫紈絝子弟。
孫岳平指著門外吼道:「他最好別犯到我手裡!」
羅建安面色凝重,劍眉緊鎖:「你小點聲。」
要依著孫岳平的氣性,今天非得先晾那個陸少爺兩三個小時,挫挫他的少爺脾氣。
可陳折還在樓下等他,晾陸灼年就等同於晾陳折。
孫岳平霍然起身,大步走進接待室。
陸灼年態度不卑不亢:「孫局。」
孫岳平雷厲風行,後背往椅子上一靠,抬抬手說:「坐。」
兩個高大的男人隔著桌子,不動聲色地端量彼此。
孫岳平餘光漫不經意地掃過陸灼年全身,在對方袖口露出的豪奢腕錶上微微停頓。
藍寶石錶盤折射出冰冷華貴的光,一如陸灼年給人的感覺——
淡漠冷靜、貴不可言。
孫岳平收回視線,開門見山:「瑤台閬苑案的水很深,這二十年來,所有暗中訪查瑤台閬苑案的人員,都會被列為嫌疑人調查,陸先生請見諒。」
陸灼年倒扣手機往前一推:「現在可以排除我的嫌疑了嗎?」
孫岳平聲音威嚴,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味道:「你確實沒有嫌疑,我也知道你是在幫陳折調查,但你必須保守這個秘密,是為了陳折,也是為了你自己。」
陸灼年沒有理會孫岳平的暗示,只是用很平靜的語氣說:「你們用這種方式保護他,有想過他是否願意接受嗎?」
「不光只是保護他這麼簡單,這裡的水很深。」孫岳平眉梢微斂,察覺事情比想像中棘手:「具體案件細節我無法向你透露,但你既然已經查到了瑤台閬苑案,就該知道當年涉案嫌疑人員並未全部歸案,這是報紙上有跡可查的的東西。」
聞言,陸灼年手指微微一動,鉑金袖扣隨著他動作,閃出微不可察的光芒。
孫岳平敏銳捕捉到這半秒間的動搖,加大力度勸說:「倘若陳折知道了南峰的事情,貿然闖入嫌疑人視野,不僅他自身存在危險,也必定會打草驚蛇,破壞我們這些年來的布局,影響整個案件進程。」
陸灼年垂下眼瞼保持沉默,未置可否。
孫岳平語重心長:「於公於私,現在都不是陳折接觸到『南峰』訊息的好時機,我也很想和陳折相認,輕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兄弟,可在真相大白前,我們必須保持沉默。」
陸灼年淡淡道:「你們可以用二十年追蹤一樁舊案,可陳……陳折的二十年又該如何計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