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則眠琢磨了一會兒,又隱隱覺得不大對勁。
陸灼年剛才還說只是對他有意思, 怎麼這會兒又變成喜歡了。
這也太快了吧。
他覺得自己必須說點什麼,否則沒準一會兒喜歡就變成愛了,愛又變成一見鍾情、山盟海誓、地老天荒可怎麼辦。
陳則眠靈機一動,突然反應過來——
真喜歡還是假喜歡啊。
不會是現編的吧!
否則怎麼早不說晚不說,他才鬆口同意將來可以做,陸灼年就忽然喜歡上他了。
這哪裡是喜歡他啊,這是喜歡做!
陳則眠恍然大悟。
驚怒之下,他又不自覺鬆了口氣,但為了表明態度,還是猛地抓起托盤上的毛巾,抬手朝陸灼年砸了過去。
陸灼年下意識側頭避開,毛巾幾乎擦著他鼻尖掉進了溫泉里,砸起了好大一片水花。
臉上傳來點點溫熱,陸灼年閉了閉眼,水珠順著凌厲的眉峰滑落,似墜非墜地掛在睫毛上。
陳則眠指了指陸灼年:「你真行。」
陸灼年屈指抹去眼皮上的水珠:「你完全有權利生氣,但你既然把『為我治病』這件事提上了議程,還制定階段性的診療計劃,我就必須得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否則這和騙你發生關係有什麼區別。」
「說得好聽,」陳則眠聲音揚得很高,有種空泛的怒意:「但你現在講這些,就是想騙我和你睡。」
陸灼年不知道別人表白之後得到的反饋是什麼,但僅憑生活經驗推斷,現在這樣顯然是不正常的。
他知道陳則眠思維跳躍,但沒想到關注的重點能歪到這個地步。
好在陸灼年足夠理性,可以順著陳則眠的思路往下捋。
陸灼年:「你剛才都已經答應了『緩做、慢做』,如果我是為了這件事,現在什麼都不說,等下次性癮發作的時候,直接提出要求不就可以了嗎?」
陳則眠明察秋毫,真知灼見:「那是因為你根本不想緩,也不想慢,你就是想現在做!」
陸灼年:「……」
陳則眠有理有據,思路清晰:「你剛才說對我有意思的時候,我還差點信了,結果沒說兩句話,『有點意思』就變成了『真的很喜歡』,自己聽著不離譜嗎。」
陸灼年覺得自己再離譜也沒有陳則眠離譜。
「我什麼時候說『有點』了,陳則眠,」
陸灼年緩緩深吸一口氣:「你不要斷章取義,更不要添油加醋好嗎?」
陳則眠抱臂道:「那你覺得是『有意思』和『有點意思』差別大,還是『有意思』和『很喜歡』差別大。」
陸灼年向來沉穩冷靜,情緒穩定,本身就不是一個很易怒的人,況且幾小時前吃的帕羅西汀藥效正濃,甚至還沒有到達半衰期,情感冷漠的副作用並未消退。
在性格與外力的雙重作用下,感性的一面幾近於無,冰冷得猶如一台機器,大腦幾乎處在絕對理智的狀態中。
可即便如此,陳則眠還是能輕而易舉地挑動陸灼年的情緒。
看到陳則眠吃帕羅西汀的時候,陸灼年就難以自控地產生了情緒波動。
現在明明是在跟陳則眠表白,卻還是能被氣到,不僅無法平心靜氣地講道理,甚至還想和陳則眠大吵一架。
陸灼年還在努力平復心情,陳則眠卻以為是自己戳穿了陸灼年的詭計,令陸灼年無話可說了。
他很少在和陸灼年的言語交鋒中占據上風,此時終於找到了機會,當然不肯輕易偃旗息鼓、鳴金收兵。
陳則眠這時候倒是很警惕了,觀察問題的角度也極其刁鑽:「從用手到用腿還兩個月呢,從『有意思』到『很喜歡』就十分鐘,你感情升級挺快啊陸灼年,比行為需求升級還快。」
陸灼年額角青筋猛跳:「重點難道不是我對你有感情嗎?至於程度的問題可以稍後再討論。」
陳則眠後退半步,拒絕落入陷阱:「除了上周那幾天以外,我們天天在一塊兒,你那個時候怎麼不說喜歡我?我才鬆口同意說可以緩做慢做,你立刻就對我有感情了,你要是我聽了會相信嗎?」
陸灼年雖然還在試圖講道理,但邏輯已經完全被陳則眠帶偏了:「那不是出於對你負責的角度考慮嗎?你都同意以後可以和我做了,我喜歡你卻還不告訴你,那我成什麼人了。」
陳則眠捂著耳朵:「不聽不聽,我不用你對我負責。」
這麼明顯的一副拒絕交流姿態,就連陸灼年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鴕鳥龜縮成了球,藏在自己的殼子裡,仿佛只要把頭藏起來,就可以無視全世界。
陸灼年血壓飛速升高,耳邊響起一陣尖銳的耳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