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灼年沉默幾秒,說:「陳則眠,我想和你談談。」
陳則眠瞳孔微不可察地輕輕一縮,下意識就想躲:「談什麼?一定要談嗎?」
「怎麼了?」陸灼年看到陳則眠炸毛,抬手握著他的手腕:「你慌什麼。」
陳則眠想把手抽出來,抽了一下沒抽動也沒再掙,毫無意義地扒拉著陸灼年的手:「你這麼嚴肅,我當然心慌了。」
陸灼年鬆開手:「別緊張,你先找個舒服的方式待著。」
陳則眠抖開空調毯,兜頭披在身上,全身都躲進毯子裡,只露出一個腦袋:「好了。」
「……」
目前來看,在陳則眠心中僅就安全感程度而言,空調毯/衛衣帽子/棉服等均>陸灼年。
這也不奇怪,自從兩個人確定關係以後,陳則眠就有些過於慎重的,好像還沒有適應從友情到愛情的轉變。
兩個人的親密程度不進反退。
如果是從前,陳則眠在思如泉湧、連續工作了八個小時之後,絕不會因為忘記陪陸灼年吃飯而道歉,只會硬拉著他到電腦前欣賞成果,並要求給出言之有物的修改意見。
現在的陳則眠太緊張了。
想在戀人面前展示最完美的自己無可厚非,陸灼年原以為最近陳則眠神經緊繃是因為在策劃表白。
可如今看來好像並不是。
剛剛某個瞬間,陳則眠眼中的情緒,甚至已經不能用緊張來形容。
那一閃而過的惶恐讓陸灼年意識到,他們必須開誠布公地談談了。
「是我讓你感覺到了壓力嗎?」陸灼年依舊先反思自己:「現在這個狀態一定是有問題的,我該怎麼調整,才能讓你感到自在。」
陳則眠搖了搖頭:「沒有,你沒有給我壓力,是我自己,什麼都做不好。」
陸灼年說:「我覺得你很好。」
陳則眠抬頭看向陸灼年:「我一忙起來就把你忘了,這也好嗎?」
「人機就是這樣,」陸灼年隔著毯子,輕輕摸了摸陳則眠的頭:「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裝的是單核處理器,每次只能專注一件事情。」
「我不是人機!」陳則眠頂了一下陸灼年的手,沮喪道:「但我確實處理不了太複雜的關係。」
陸灼年沒有著急,情緒也很穩定:「戀愛關係對你來說太複雜了嗎?」
陳則眠點點頭:「我和你做朋友的時候很開心,也很放鬆,可是成為戀人以後,我就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這也是我之前最擔心的事情。」
友情是常青樹,愛情是玫瑰,常青樹很好養,玫瑰卻超級難伺候,越小心澆灌問題越多。
陸灼年聽完後沒有反駁,只是問他:「我很難伺候嗎?」
由於陸灼年太過溫柔,指使陳則眠沒有防備,順口把實話吐露出來了:「剛認識的時候有點,現在很好糊弄。」
不管陸灼年多麼不高興,陳則眠只要隨便親他兩下,陸灼年心情就會由陰轉晴了。
陸灼年:「……」
陳則眠後悔自己言多必失,手指輕輕扣著沙發精緻的縫線,低下頭不說話了。
陸灼年循循善誘:「我這麼好糊弄,你為什麼還會覺得玫瑰難養?」
陳則眠說:「可以糊弄朋友,不能怠慢戀人,但我已經習慣什麼都只顧著自己,還沒有學會怎麼先顧及你。」
陸灼年說:「我們一直不都是這樣嗎?這就是我們都很舒服的狀態,沒必要改變的。」
陳則眠沒想過還可以這樣,下意識說:「可是我們之前是朋友,現在是戀人。」
陸灼年:「那你現在覺得不自在,是因為我變了,還是關係變了。」
陳則眠答不上來:「我也不知道。」
陸灼年看著陳則眠,換了個說法:「那風吹幡動,動的是風還是幡?」
恍惚間,鐘鳴聲在耳邊響起。
陳則眠瞳孔放大一瞬,如醍醐灌頂,瞬間明悟。
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
是心動。
一切變化產生的根本原因,不在於他和陸灼年的關係推進,和常青樹變不變玫瑰更沒關係。
是他的心態變了。
他覺得和陸灼年的愛情很難維繫,提前預設了種種困難,所以才小心翼翼、誠惶誠恐,總害怕自己不夠好,做得不夠完美,養死小玫瑰,失去對方的喜歡。
可他越小心謹慎,言行舉止越容易變形,不止讓自己處在不安中,也讓兩個人的相處氛圍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