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搭上二老板』這一點,有人給出不同的陳述。
「他是被二老板強迫的。」
曾經的服務員說:「二老板看上他,他不同意,還躲了二老板一陣兒,後來有天二老板喝醉了,叫人來接關豫上樓。」
瑤台閬苑分為『樓上』和『樓下』兩部分,8層以下被稱為『閬苑廳』,只接待普通客人,9層以上才是真正的『瑤池仙境』,是見不到光的罪惡溫床。
樓上樓下階級分明,樓下的服務員和客人除非得到允許,否則是不能隨便上樓的。
「二老板叫關豫上去,關豫不去,二老板竟然直接下來了,在樓道里就……當時不少客人還在沒走呢,我們這些服務員排成一排用身體擋著,雖然背對著他們看不見什麼,但關豫當時那個慘叫聲,我現在想想都起雞皮疙瘩。」
傅觀瀾猛地一拍桌子:「這麼重要的事情,當年給你們做筆錄的時候怎麼沒人提?」
服務員說:「哎呀,這、這怎麼說,二老板強迫過的人多了去了,我還能都知道啊?肯定是你們問什麼我說什麼,再說這種事……人家苦主都沒提,我們提了,那不坑人家呢嗎。」
那次以後,關豫就離開了瑤台閬苑。
此時距離瑤台閬苑案收網尚有四年之久,在人員流動性這麼大的夜總會,每年進進出出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誰會刻意記得這麼一個人呢。
服務員們都以為關豫辭職了,可實際上他是被二老板帶走,被金絲雀似的關著養了起來。
他被關了很久、很久。
直到後來乖了、學會伺候人了,才慢慢被放出來,改了個洋名叫『凱文』,留在了9層以上,替二老板招待貴客,陪客人們喝酒玩牌。
從那以後,關豫的人生中沒有感情,只有利益。
在遇到陳輕羽之前,他不知道還能怎麼活,滿腔恨意也只敢藏在心裡,表面上卻要笑臉迎人,滿足二老板的一切需求。
他不想被關起來了,也不想再吃藥了。
關豫做夢都想弄死二老板,可他沒有辦法,陳輕羽的出現是一個轉折、一個契機。
就像一道光忽然照進了關豫的生活中,不僅替他指明了方向,而且給了他恨意傾瀉出口。
關豫的人生從此有了目標——
。
他要二老板死,要大老闆死,要推翻瑤台閬苑,徹底脫離苦海,解救自己、解救所有受害者。
從此,他與陳輕羽利益綁定,找到了新的活法。
那時候,關豫是真的想過要做那個屠龍的人,和輕羽一樣,做一個站在陽光下的英雄。
然而隨著二老板的死亡、隨著瑤台閬苑傾覆,關豫完成了報仇、實現了人生目標。
他與陳輕羽的利益解綁了。
關豫的選擇並非偶然,而是必然。
曾經的傾力維護是真,後來的轉瞬背叛也是真。
關豫所有選擇的出發點從來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蕭儒海的出現代表著全新選擇,關豫猛然意識到:原來我還可以過另一種人生,走另一種路。
於是,他自然而然更換了人生目標,選擇了新的合作對象。
隨著調查的深入,一副獨屬於關豫的心理側寫與行為分析結果,漸漸展現在警方面前。
偵查心理學家分析道:「不是蕭儒海也會有別人,生長環境和生活軌跡會對個人選擇造成巨大影響,他維護陳輕羽與背叛陳輕羽並不矛盾,只是在不同環境下,對他最有利的選擇不同而已。」
關豫和陳輕羽從來不是一路人。
只是他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那條路上,恰好有一段兒與陳輕羽的正義之路重合。
僅此而已。
陳輕羽從光明中走來,他走向黑暗是為了打破牢籠,最終他還是要回到陽光之下的。
可關豫根本沒有見到過真正的光明。
如果當初陳輕羽及時趕到,關豫一定會跟陳輕羽走,去過那種陽光下的生活,可無論何時,只要有另一條通天大路擺在面前,他都可能會產生動搖。
關豫不是沒有選擇,他只是沒有選擇陳輕羽,所以給自己找了無數理由,什麼沒法回頭、什麼來晚了都是藉口。
他嚮往的不是光明,也不是純粹的黑暗,而是他沒有經歷過的另一種人生。
無論怎麼選擇都會後悔,這一點在關豫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偵查心理學家點了點筆錄中的名字:「他用『小陳哥』作為自己的代號,與其說是緬懷陳輕羽,不如說是悼念那個還沒來得及走向光明,就轉身退入黑暗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