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包在我這。」戚緲慢慢地,將那本不屬於他的書推回去,「應該是上課時調的靜音忘記調回來了,沒聽到來電。」
「手機給他,我跟他說兩句。」
靜謐的環境中響起極其輕微的敲擊聲,戚緲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心臟在緊張而無望地呼救。
按在書脊上的左手抽離稍許,他將手機舉到書架前,屈指在那本《安全邊際》的硬殼書脊上敲出聲響,看似鎮靜地自導自演:「紀少爺,你換好衣服了嗎?」
頓了頓,又補充了句:「紀先生讓你聽電話。」
重新將手機放回耳邊,戚緲說:「紀少爺還在試衣間裡,好像不太方便。」
所幸紀明越沒再刁難,叮囑了句「別太晚回家」就掛了線。
戚緲對著書架呆立幾秒,猛地轉身朝外跑,只是還沒邁出兩步就被阻了道,一把傘戳在地面截斷他的去路,精細打磨的羊角手柄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搭著,他一眼認出這是定製會館見過的形似拐杖的那一把。
然而這次他沒再下意識將這把傘和拐杖自動關聯起來,因為與傘一同釘在地面的那雙腿筆挺穩當,全然不像要依拐行立的模樣。
大半神志還滯留在剛才那通電話里,戚緲目光愣然地順著這雙腿往上移,攀過深灰西褲和同色系大衣,躍過純黑中領毛衣上方露出的喉結,最後抬高几寸,駐停於一張五官出挑的臉龐,與一雙沉靜如無瀾夜海的眼睛撞上視線。
出走的神志悉數回籠,很不合時宜地,戚緲的大腦完全不受控地再次蹦出那句評價——
哇,有料。
第2章
「抱歉。」戚緲也分不清這句道歉是出於自己礙道多時的自責更多,還是出於擅自對他人作出無腦評價的羞愧更多,他很快回神且自覺避讓,面前的人卻率先一步側過身子,紳士地為他留足出去的。
愣了愣,戚緲明白眼下沒什麼禮讓到底的必要,他輕聲道了句「謝謝」,抓著手機快步走過去,即將拐出這面書架時,他聽到身後響起了剛剛被他幻聽為心跳的細微敲擊聲。
嗒、嗒、嗒。
鬼使神差地,他回過頭,那個男人握著傘輕點地面結束最後一聲敲擊,立在他站過的位置取下那本只被他翻閱過導言的《安全邊際》。
戚緲的胸腔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拉了下。
其實他擺得准自己的定位,他身上烙著紀家下人的印記,必須無條件接受紀家為他亮明的選項,如同曾經前桌女同學的那句無心玩笑,他得當一個遵從既定程序的機器人,不允許擁有偏離的選擇,自由永遠是無稽之談。
熱忱的事物、多餘的情感、反抗的念頭,全都要謹慎地藏起來。
擔心再多看一眼就要忍不住折返上前把看中的書從人家手裡奪走,戚緲及時收回眼,轉身向書店門口跑去。
一到店外,迎面的寒風便將他亂七八糟的想法吹散了,他後知後覺在接紀明越電話時所做出的古怪行為可能成為了別人眼裡的笑料,戳在店門口復盤了下自己那套拙劣表演,他都感覺尷尬到渾身發麻,繼而加快腳步跑離書店,希望從此別再和那個人碰上面。
戚緲邊拉車門邊點進通訊錄置頂的號碼,還沒撥出去,紀望秋就極有默契地打了進來:「小管家,你吃過飯了嗎,待會不用去造型店了!」
門窗封閉的安靜車廂反襯得電話另一端尤為喧鬧,人聲混著強節奏感的音樂,戚緲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你在哪?」
「我自個打車來『井底』啦!」 紀望秋拔高的嗓音掩不住興奮,「看表演呢,估計一時半刻走不了,你要不在外面逛會兒再來接我?」
「你怎麼——」
「啊對,得給你發個定位,」紀望秋語速飛快地打斷了他,「就在學校附近,但這地兒真不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