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到的人甘當談資,背向這邊躬身在雪茄櫃中翻尋著什麼,那杯椰子水靜置於桌面,和唯一沒動過的冰水離得很近,蔣鷙說:「都不勞煩,我純粹是喜歡灰茄時來點甜口的中和味覺。」
英國男孩解開鎖骨扣露出白皙三角區,溫馴地跪在雪茄椅邊詢問偏好的雪茄剪:「A straight cutter or a v-cutter,Sir? 」
銷金窟的服務與外面大有差別,一言一動都明示著奉承,戚緲不屬於這裡,所以他不下跪也不獻媚,放穩燭台後,「哧」一聲划動火柴,點亮了今夜的第三盞燈。
光線幽暗的室內,一雙點火的手就顯得珍貴,戚緲無意顯擺,從西裝口袋抽出純白的半掌緞面手套利落戴上,剪雪茄的動作快准狠,紀明越看在眼裡,落在戚緲臉上的眼神就多了分探究。
而戚緲保持半身微彎,拈一根雪松木棒湊近跳動的燭火,以精確的角度緩緩點燃雪茄,並耐心等待它的碳化。
不卑不亢,應付裕如,這張靠近火光的側臉被繚繞白霧肆意撫摩,好似連一滴眉尾痣都擅長勾魂攝魄。
白人侍茄師不明所以,柔軟的手攀上賓客的膝蓋,想要一句明確的回答:「Sir?」
蔣鷙目無斜視,只抬起被搭住膝蓋的左腿搭上右腿,任由那隻手失去支點滑落:「Punch cutter,thanks.」
第9章
數次搖甩後雪茄燃得正紅,戚緲雙手遞給紀明越,摘掉手套,傾身撲滅燭火,雪茄房回歸原始的亮度。
他自認每個步驟都無可詬病,事實上紀明越在檢查過雪茄頭後也很滿意,沒說什麼。
可戚緲不知道自己流暢諳熟的手法遠賽過專業正式的侍茄師,他的恰如其分和從容不迫比使出渾身解數的尤物更有欣賞價值,而正是這種體現在小細節里的無懈可擊,使得那些投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又多藏了一份無聲的審視。
沒有哪個供人隨意使喚的司機或有名無實的管家能細緻如斯,何況他年輕,何況他先前表現得拙笨又天真。
喉嚨有點癢,蔣鷙久未等到那支遞到自己面前的富恩特巨著,略一斜眼,把男孩兒正要擅自為他試吸阻的動作抓了個正著,他眉峰微壓,對方覺出不對,忙打消念頭奉上雪茄,得到了一隻被蔣鷙僅用過一次就厭倦的打火機。
「先出去吧。」蔣鷙偏頭吩咐,用很含蓄溫和的牛津腔,侍茄師意識到自己不再被需要,有點失落地攥著打火機站起來。
正探手要拿水喝的戚緲一怔,像讀懂暗示,也直起腰跟在那個男孩身後出去。
蔣鷙持茄的左手不留神在商標的大紅叉圖案上一掐,預感這根上好的口糧今日不會抽得太盡興。
又沒收小費,不知道跟出去做什麼。
雪茄室內沒有窗戶,無法感知外界風浪,蔣鷙也不在乎,放下交疊的雙腿,肘部支著雙膝,稍往前傾的身姿像主動投入了今晚的正題:「紀總有沒有收到創屆基金打算注資某家瞪羚企業的風聲?」
隔音門閉合,再透不出談話內容的一個字眼,戚緲徑直往外走,穿過開闊的大廳,剛開業的雪茄俱樂部還很冷清,零星布局的卡座只有兩三處填了單獨消閒的客人,連空氣中的煙味都顯得格外稀薄。
可戚緲仍覺胸口不暢,有店員貼心詢問是否需要幫助,他搖頭謝絕,離開大廳來到甲板上。
狂風不止,這座輝煌的樂園受力輕輕晃動,像一隻無所依靠的委屈困獸,燈光都破碎在夜海中,或許要等下一個日出才能重歸平靜。
抓著護欄,戚緲探出上半身觀看水面不成形的燈影,直到紀望秋的喊叫將他拽回:「小管家你幹什麼呢!」
畫面拼湊失敗,戚緲旋過身,背抵在欄杆上:「你怎麼跑出來了?」
「呆裡面無聊。」紀望秋上前兩步,跟戚緲挨著肩,「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怎麼還幫著我哥啊,你就由他挑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嘛。」
「有區別嗎?」戚緲不解,「都是幫忙點個煙的事。」
「你真的假的呀?」紀望秋震驚地看著他,「很明顯這是他們那些人了解性取向的途徑好嗎,心裡有個數,等下次組局,給對方喊什麼伴兒就不會出錯了。」
震撼於自己眼裡單純的小少爺居然會懂這麼多,戚緲雙目圓睜盯著他,好一會才緩過神:「那你看出紀先生喜歡什麼沒。」
「不是被你攪局了麼!」紀望秋心理不平衡,撐著下巴報復道,「可能喜歡你吧,我看你給他點雪茄的時候,他眼都直了,豺狼似的。」
完全沒注意,戚緲扣緊護欄,心急撇清:「……你別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