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戚緲立馬回答,只有這件事他明確知道答案,「每一次跟你見面都很開心。」
「那現在要見嗎,」蔣鷙說,「不答應的話,要怎麼證明真實性?」
戚緲扭頭望向懸燈結彩的購物中心,連聚餐帶看電影,他清楚紀望秋沒個四五鐘頭出不來,但還是不欲走太遠:「我可以請你吃餛飩麵嗎?」
不出三十分鐘,蔣鷙叩響了戚緲的車窗,穿低調的休閒大衣,頭髮沒特地打理,高挺鼻樑架一副銀邊的防藍光鏡,比之媒體鏡頭下要多幾分區別。
隔一面玻璃,戚緲呆看了十幾秒才降下車窗:「好快啊。」
「前晚才開口討要的日出,今天就不情願看見,我擔心晚出現一秒,你轉眼就要反悔。」蔣鷙抽掉脖子上的圍巾壓下身,肘部搭著窗框,「麵館在哪裡?」
麵館避開遊客密集區,隱在附近一條名不見經傳的老胡同里,私家車擠不進去,戚緲要跟蔣鷙徒步這段路。
青天白日下的校道,緊挨酒店的咖啡館,風靜人稀的江畔,北蚺山別墅遠離芸芸賓客的二樓露台……戚緲熄車的一瞬在腦內走馬觀花,原來他和蔣鷙獨處過的時刻已經那麼多,而每回都有幸不被深藏的鏡頭注意,也不知自己刷個頭條新聞就風吹草動什麼,他又不是玉葉金柯的紀家小少爺。
勾起鑰匙推門,彎身邁出來時脖子上微微一沉,他愕然抬臉,是蔣鷙把自己餘溫未散的圍巾掛到了他頸上,又在他直身時順勢繞兩圈。
看著戚緲被擋住口鼻只露出的一雙琥珀色眼眸,蔣鷙說:「你我都喬裝過,現在不用擔驚受怕了吧。」
下半張臉埋在圍巾里,戚緲出奇地嗅到與那件被拿去送洗過的打底衫同一款的西普香調,莫名讓他很有安心感:「沒有害怕。」
事實上,戚緲並不認為讓蔣鷙耿耿於心的侍茄是多出格的行為,一遍遍卸去慣常身份,與不應該的人共享偷來的時光才是。
和蔣鷙並肩走入胡同里,戚緲低頭看看蔣鷙手握身側的長柄傘:「蔣生,一直想問你,為什麼總是傘不離身?」
他舉目瞧一眼頭頂:「今天應該不會下雨。」
「因為暴雨總是毫無徵兆,我不信氣象判斷,只能做到有備無患。」蔣鷙雲淡風輕道,「體驗過一次就會心有餘悸。」
可蔣鷙留給戚緲的印象往往是面料高端的衣褲纖塵不染的鞋履,每根頭髮絲都跟隨主人得體,他說:「想像不出你淋雨的樣子。」
「那次在錦餚居,」蔣鷙指的是為戚緲點過椰子盅的那家園林式餐廳,「如果我沒帶傘,不是正好能讓你撞見一次麼,可惜你僅有的兩把傘都留給了紀家人,反而讓我見你濕了身子。」
麵館到了,戚緲伺候人慣了,揚手撩起木葫蘆門帘想讓蔣鷙先進,不巧蔣鷙也抬臂,兩人的指尖不經意相觸,雙雙立定在門前,蔣鷙有些無奈,這次不打算退讓:「幾次拒絕我給你撐傘,連進個門也要跟我論禮數嗎?」
戚緲妥協了,放下手邁入門內,小聲道:「蔣生好強勢。」
門帘垂落碰撞出脆響,蔣鷙緩步跟在他身後:「這都能叫強勢,真正發力的時候你別躲開我就好。」
兩人挑了角落的位置,戚緲搶先掃碼,讓蔣鷙在他的手機點餐。
蔣鷙評價:「你也挺強勢。」
戚緲扒拉下擋臉的圍巾,好聲商量道:「你就吃我一次嘛,不要拒絕我。」
蔣鷙浸淫名利場,哪有曲意遷就過誰人,卻在戚緲並不威逼的眼神下甘心妥協:「好。」
各自點了一份面後擱下手機,戚緲颳了刮鼻樑,問:「那篇新聞稿,你打算處理嗎?」
「挑瀏覽量最高的日子推送,花錢撤稿已經無濟於事了,反正通篇是猜測,我出來打假緋聞或證實合作反而自亂陣腳,摸清對方目的前,還不如任由它沉底。」蔣鷙盯著戚緲,「那天你在二樓應該目睹了全程,有見過哪個可疑的人嗎。」
「沒有,我……」戚緲撞上蔣鷙陡然嚴肅的目光,心裡無端發緊,並非為沒做過的事所心虛,而是想到自己或許也會成為對方眼裡可疑的一員而無措,「我眼睛一直在追著你。」
「我知道。」蔣鷙啞然失笑,「那晚的來賓應該都明白新聞標題所言非實,上當的只會是沒被邀請參加晚宴的人,不排除有人探到執銳計劃給行槳新項目注資的口風,拿這種大膽又隱晦的方式抖出來亂亂敵心。」
這個「敵」,或是指行槳新項目的競品對手,或是指先前見勢不妙退出項目的資方,可在戚緲聽來,蔣鷙話里話外都似直指紀明越故作聰明。
直面他方時戚緲尚能深思熟慮謹言慎行,面對眼前這位最是讓他鬆懈戒心的、寬縱他一切舛誤的,他屢屢反思仍是學不會撐起一張精明麵皮,神情是一貫的誠懇:「別人我不清楚,但這事絕對跟紀少爺和紀先生都沒關係,我能保證。」
「絕對?」蔣鷙輕揚眉尾,「你這麼信任他們。」
雙方閱歷懸殊,戚緲深知真心所言落在蔣鷙耳里大概就是一席蠢話,他提提嘴角,聲音隨埋頭的動作低下去:「蔣生自有判斷,不相信我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