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鷙定定地看著戚緲沒說話,領略了何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不過他是被治的那個。
「怎麼了,不可以嗎?」戚緲問。
「可以。」蔣鷙無奈笑笑,認了,他直起身看表,「你先留在房間,等宴會結束我儘快回來。」
臨走前還問戚緲要走了車匙,他冠冕堂皇道:「你應該不會把我一個人留在山郊野嶺吧。」
說得好像酒店沒有商務禮賓車提供接送服務,或是誰不會爭先要捎他一程,但戚緲什麼都沒說,把鑰匙交給了蔣鷙。
蔣鷙走後,戚緲給紀望秋去了個電話,對面過了好久才接,接了也不說話。
「紀少爺,」戚緲語氣小心地喊他,「你在談助車上嗎?」
電話里又是只聽得見呼吸聲的一陣沉寂,像是信號延遲,將近半分鐘戚緲才接收到紀望秋的應答:「不要再這樣喊我了,好諷刺。」
「……啾啾。」戚緲不太熟練地學著高中同學喊紀望秋的外號,「你在哪裡?」
紀望秋聽他這樣喊就忍不住吸鼻子:「我根本不想兜風散心,本來就氣得快要腦殼炸裂,一吹風沒準腦血管爆炸……他問我要去哪,我答不上來,就讓他下車給我買瓶喝的。小管家你說,我還能去哪啊……」
紀望秋的精神狀態比戚緲想的要好一些,起碼暫沒出現自尋短見的傾向,戚緲忙說:「可以麻煩談助先帶你去吃點東西嗎?你今晚還沒吃過東西。」
「我沒胃口,我想到我g……那狗屎說的話就想吐。」
「那你找個酒店待著,地址和房號發我,我晚點過去找你。」戚緲語速極快,「困就睡會,想吃什麼我回來給你做,後面怎麼打算都等你心情好了再商量,好嗎?」
陪著紀望秋聊了幾句,戚緲做好了心理建設迎接紀望秋對他和蔣鷙之間關係的盤問,但直到通話結束,對方都沒有提及。
或許是紀望秋也自顧不暇,沒多餘心思分給這一茬。
也剛好戚緲自己都沒理順這盤綜錯節的關係,就當暫時躲過一劫。
放下手機後恰巧門被敲響,戚緲正疑惑宴會散場過早,拉開門才發現是酒店送餐服務,蝦醬拌椰肉、椰油煎馬鮫、糯米椰子船、椰奶凍,琳琅擺了滿桌,很有蔣鷙點餐的手筆。
戚緲獨自享用這桌全椰宴,不免想起第一次與蔣鷙同台用餐時吃光掃淨的椰子盅。
明明他從不明說自己缺失什麼,比如被紀明越擋在廂房外時受挫的自尊,比如閉門宴參與圓桌討論的機會,比如他關心完紀望秋的胃口卻忘記自己也在挨餓。
可蔣鷙總是恰如其分地為他彌補所有。
讓戚緲都忍不住反省剛才拒絕了蔣鷙的親吻是否太過分。
踏正十一點,蔣鷙回來了,身上依舊是熟悉又好聞的西普香氛,沒沾染一絲酒氣。
身份擺在那,他出席飯局向來不缺過來敬酒的,但今晚他聲稱要連夜回公司盯盤,不能讓酒精壞了事,於是一撥撥到他跟前的都見了杯底,他只是笑著接下敬酒詞,滴酒不沾也沒人說什麼。
自恃清高的人回了房間卻拈了戚緲吃剩的最後一塊糕點送入嘴裡,說自己一晚上淨應酬了,都沒怎麼吃東西,害戚緲又多一項反省的內容,後悔不給蔣鷙多留點。
「以後應酬把你帶在身旁,你順手幫我布上菜,我保證都吃乾淨。」蔣鷙說。
戚緲把空盤一個個摞齊,不是自己負責的活兒也要包攬:「紀少爺的跟班轉頭跑來給你夾菜,別人以為我明目張胆曲意逢迎。」
「那紀少爺的跟班現在和我共處一室,有沒有人以為你賣身求榮?」蔣鷙抽去戚緲手裡的餐盤撂去一邊,捉住戚緲的兩片前襟強行把人逮到自己身前,「戚緲,能不能停止輕賤自己?」
蔣鷙拽得很用力,戚緲腳下趔趄,看著花獎學金買的新西裝被抻出的皺痕心疼道:「蔣生你輕點……這件我才第一次穿。」
「壞了就換,誰規定要永遠穿這一件。」蔣鷙壞心眼地加重力道,反正以後弄皺衣服的方式多得是,先讓戚緲突破心理防線,「處境也一樣,紀家都爛成這樣了,你還打算一輩子留在那個地方?」
「我能怎麼選呢。」戚緲輕輕地將蔣鷙歪了半公分的領帶結撥正,「來當你的跟班嗎?」
「局限了。」
戚緲在半真半假的玩笑間短暫做一回美夢:「難道當助手嗎,會不會跟談助搶飯碗。」
「你想問題太狹隘,得改。」蔣鷙像批評也像稱賞,「跟方小姐平起平坐,怎麼樣?」
握領帶的一雙手隔衣撫到堅實的胸膛上,戚緲略微施力把人往外一推,退出了這場玩笑省得深陷:「我還沒拿畢業證,你別給我戴高帽。」
回程是蔣鷙開車,上山和下山的路不是同一條,不會經過事故發生地。
「這件事瞞不了多久,紀明越肯定會查。」戚緲連尊稱都免了,「今晚的車禍深究起來破綻太多,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反應過來是場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