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是什麼關係。」蔣鷙故意曲解,「關係夠硬的話,那就沒關係。」
隨後遞給他一份股東授權委託書,戚緲下車時仍在看這份原件上的委託方,任由蔣鷙牽引著他走進大樓:「獵鶚基金……?」
是當初隨執銳跟投行槳項目的私募機構,蔣鷙按下電梯,雲淡風輕地應:「嗯,也是我的。」
白曇渡口的船是蔣鷙的,獵鶚基金也是蔣鷙的,戚緲五味雜陳地抬起眼:「還有什麼不是你的?」
電梯門開,兩人前後邁入,等轎廂上升,蔣鷙偏頭笑看他:「如果僅僅是指我所需要的,那現在應該是沒有了。」
進入總會議室前兩人自覺鬆了手,戚緲尋到座位坐下,盯著面前的台簽走神,用有限的專業知識快速計算他目前所知的蔣鷙名下的資產總值和管理規模,算完想深抽一口涼氣,但近乎座無虛席的會議室內實在太安靜,稍重一些的呼吸聲也能惹來旁人斜眸,他只能悄悄在桌底給坐在最前方的那人比了個大拇指。
座位分了主次,他和蔣鷙中間隔著兩排人頭,在安全距離內投去崇奉眼光也無人猜忌。
公眾場合中,蔣鷙又是那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泰然模樣,後靠著椅背,下巴微抬,漫不經心地等著最後一名與會者的現身。
久等不到,他有些無聊地掃視著場內神情迥異的臉龐,不經意與戚緲對視上,蔣鷙還沒斂去眼底傲慢,戚緲就率先錯開目光,像是怕當場暴露了什麼。
「……」
蔣鷙掠過角落處架好設備的記者,不露聲色收回了眼。
這場臨時會議由蔣鷙為主的資方共同提議召開,紀明越踩著點姍姍來遲,沒系領帶,面容憔悴了很多,顯露出一種病態的蒼白,進門後只衝在座的人點點頭,甚至沒正眼瞧向身旁那位他向來最趨承的大投資方。
記錄員關上門,蔣鷙放下搭起的腿:「開始吧。」
沒有起身,他壓下無線會議麥,三言兩語宣布完會議合法性,再放慢語速,宣讀執銳資本收購行槳集團的方案,言之有序,字字清晰,可每投下一句話,紀明越的臉色就暗沉一分,等到蔣鷙宣讀完畢,他寒聲反對:「我不同意。」
意料之中,畢竟豁出所有爭奪而來的東西,才據為己有那麼短暫的時間,怎捨得拱手讓人,蔣鷙理解地笑笑,抬抬手掌:「紀總有權提出質詢。」
紀明越目光陰戾:「蔣生提出的收購方案是短期內製定的嗎?如果是,會不會存在虛張聲勢紙上談兵的可能?如果不是,說明蔣生早有計劃,那和前兩日在家父靈堂上、在眾多賓客面前說的豈不相悖?」
他摔出手機,裡面視頻外放,經由會議麥成倍擴大音量,傳遍室內每個角落,是蔣鷙當時的嗓音——「如果紀總能力配位,怕什麼我圖謀不軌?憑什麼懷疑我動機不純?」
這是不知被誰傳上網的錄像,紀明越按下暫停,冷笑道:「說得冠冕堂皇,蔣生這種嘴上一套背後一套的做法,怎麼讓支持你的股東們信服?」
「敢問哪裡冠冕堂皇?」蔣鷙又靠到了椅背上,即便不用麥也鏗鏘有力,「請紀總別忽略『能力配位』的前提,據我觀察,紀總繼任後便表現不佳,戰略方向嚴重失誤,業務重心盲目轉移,公司業績長期低迷,管理內部腐敗不堪,拎出哪一點都讓股東們大失所望。」
他握著雷射翻頁筆對著投影一按,提前整理的數據赫然在目:「上一季度稍有回溫全靠執銳帶頭全方位注資才力挽狂瀾,可惜紀總,投資方不是你親爹親娘,沒理由無下限地哺育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我們要的是資金增值,要的是風險控制。」
此話戳中在座股東的心聲,會議室里泛起議論的聲浪,蔣鷙沒停,繼續道:「再者,行槳過於高度集權,這種治理結構在當今已經落後,掌權人一出問題,整個企業就備受衝擊,前董事長車禍一事就初見端倪,你仍不打算加強企業韌性,再這樣任其發展,你拿什麼賠我們?」
眼見著紀明越脖頸暴起青筋正要發作,蔣鷙單手支著下頜,右手轉了下雷射筆,臉上笑意不減:「最後,如果紀總還要堅持反對,要不先看完這段錄像。」
他抬手對著大屏幾番操作,眾人的目光順著移過去,觸及鏡頭當中那張變化巨大的臉,會議室里頓時炸開了鍋。
是從出意外後到去世前一直不見蹤影的紀向桐!
紀向桐躺在病床上,病體肉眼可見的虛弱,一個衣冠整潔的男人站在床畔,很貼心地微微俯身:「紀董您好,我是蔣先生的助理,關於您的訴求,執銳資本已經收到了,請問您現在方便簽字嗎?」
紀向桐半張著嘴發出很模糊的單音節,眼睛直盯著自己下身的方向,像是在發出什麼請求,談助循著他的目光望去,關切道:「哦,被子亂了,我幫您蓋一下,您先拿著協議。」
鏡頭範圍有限,談助把手中的一份文件遞給紀向桐後就走出了取景畫面外,紀向桐還是盯著那個方向,沒兩秒就顫著手摘下文件夾的簽字筆在右下角劃拉幾下,隨後談助又回到畫面中,接過了他簽好字的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