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闈在三月十八,眼看著沒幾日了,吃完飯,沐浴一番,裴楓就回房間溫書了。
秦慕修笑道,「難得趙醫女賦閒,來京這許久,咱們還沒去過遠近馳名的京城瓦市,今晚去逛逛?」
「好呀好呀!」有時候回來晚,主家派馬車或派轎子送她回來的時候,也瞥見過瓦市的燈紅酒綠,好生艷羨。
慕懿這別院位置極佳,離瓦市近得很,兩人乾脆步行前去。
出發前,秦慕修給趙錦兒戴了個帽帷。
「京城不比泉州,登徒子多,女子出門,最好戴上帽帷。」
剛到瓦市邊緣,就已經被熱鬧的氛圍渲染了。
整個瓦市如棋盤縱橫,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比白天還要熱鬧幾分,是趙錦兒從未見識過的繁華。
「這瓦市太大了!比十個泉州集市還還大。」
秦慕修被趙錦兒的快樂感染,笑道,「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有一條街,全部都是賣胭脂水粉的,還有一條街,全部賣布料成衣。」
不料趙錦兒卻道,「有沒有專賣藥材的街呢?」
「當然也有,但你確定,你想逛藥鋪子?」
趙錦兒咧嘴一笑,「是的!你不知道,這京中的豪門貴族啊,看個病可比咱們在鄉下還麻煩!夫人小姐們不能隨意見男大夫,就是把大夫請進去了,號個脈搏還得蒙著臉蓋著手,看病本就講究個望聞問切,臉不許看,手不許摸,隔著布料,能看出個鬼來?所以,我準備制些常用的藥丸,這樣她們有個頭疼腦熱的小毛病,就不用請醫問藥的那麼麻煩了。」
秦慕修不由嘆氣,媳婦要逛藥鋪,還能咋辦,陪著唄!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過了一會果然來到藥材一條街。
一直興趣缺缺的趙錦兒,到了這裡終於兩眼放光。
跟尋常姑娘看到胭脂布料似的興奮。
「哇!京城果然不一樣,藥材齊全不說,成色也比郡縣好很多!」
趙錦兒像快樂的小魚投進海洋,暢遊起來。
藥鋪的服務也很好,見趙錦兒買的多,小二便道,「小娘子,您把您家的地址給留下,我們可以送貨上門。」
「那敢情好!我正想著一次拿不完,不能買那麼多呢!」
挑挑揀揀,在三四家鋪子花了快二百兩,趙錦兒總算收手。
「弄了這一大通,都有些餓了。」
秦慕修笑道,「小吃街可就不止一條了,想吃什麼都有。」
兩人出了藥鋪,往另一條街走去。
忽見一個滿身補丁的老婦,跪在一間不起眼的小藥鋪門口。
苦苦哀求道,「老闆,您就行行好,再賒點龍膽草和皂角刺給我吧!過幾天一定把錢補上!」
兩口子立時頓住腳。
「相公,這聲音怎麼那麼熟悉啊,像是二姑的聲音。」
秦慕修已經認出來了,那老婦,不是秦二雲是誰?
她怎麼會到了京城來?
還落得這副下場?
兩口子躲在一旁,想看看怎麼回事。
藥童走出來,啐一口道,「我們開的是藥鋪,不是善堂!你還欠著我們四兩銀子,竟然還想賒!現在都還不出來,還指望你後頭能還?趕緊滾,別礙著我們做生意!」
秦二雲道,「我真的會還的!我兩個外孫,這不是還剩一個嗎,已經跟牙郎打過招呼了,這一二日就能賣了,到時候肯定還錢!」
這家鋪子的老闆,也是個善心人,聽了這話,扔出兩包草藥來。
喝道,「沒有比你們母女更造孽的!兩個孩子已經賣了一個,剩的這一個竟然還要賣!算老子倒霉,就當做善事,這藥你拿回去,也不必還我藥錢,別賣孩子了!趕緊滾,往後別再叫我看見你!」
秦二雲撿起藥包,哭哭啼啼走了。
老闆和小二還在罵,「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秦慕修走上前去,跟老闆問道,「老闆,那婦人怎麼回事?」
老闆立刻倒了一籮筐,「快別提了!娘倆兒都有手有腳的,正經事不做,做那等皮肉生意,這下可好,錢沒掙幾個,弄了一身病!我要是她,臊得沒臉活了,竟然賣孩子治那好不得的髒病!」
兩人都大吃一驚,「她們是做皮肉生意的?」
店小二道,「可不是!外地人,說是老家遭了災,來京投奔親戚,親戚不願接濟,孤兒寡母的,也沒盤纏回去,就在街上賃了間小院,做上皮肉買賣了。哪知道給人傳上了梅柳病,那年輕的女人,病得半死不活的,瘡都長到了脖子上,還有什麼好治的。偏這老的糊塗,竟然賣孫子治女兒。」
「小哥可知道她們住在哪裡?」
店小二的眼神頓時有點鄙夷,頗有意味道,「那女人病入膏肓,靠近了都可能被傳染。」
秦慕修笑笑,「我跟內子也是外地的,那婦人跟我們竟是老鄉,見她們這麼落魄,內子想幫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