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疑惑:「這是為何?陛下乃修行之人,素來冷淡心腸,不親近女色。」
江潯道:「正因陛下是修行之人,投鼠忌器,才更容易中林靜照的招兒。據說此女是龍虎山的女冠,神仙轉世,有長生不老之術,最會蠱惑人心。」
馮氏默了默,陛下齋醮的事是禁忌,不好私下非議,道:「無論如何,陛下冊封嬪妃是後宮私事,內閣不該插手。」
江潯揉著太陽穴:「問題是陛下定要加此女為『皇』貴妃,多一個皇字,危及太后和皇后,從私事變成了朝廷公事,內閣不得不插手。」
馮氏道:「陛下讀書多,年輕,又聰明,下定的決心恐怕不會輕易改變。」
江潯嘆道:「是啊。」
周有謙將燙手的山芋推給他,命他去寫奏章駁斥林氏。
過後周有謙仍穩穩坐首輔的寶座,他卻被陛下冷眼相待,前程仕途盡毀。
馮氏埋怨:「周有謙這是給老爺設套呢,老爺私底下送了周有謙那麼多金銀,他卻一點不罩著老爺。」
江潯連忙阻止:「這些話也是白日能說出口的?快快住口。」
馮氏不聽,繼續道:「良禽擇木而棲,周有謙不是個能倚靠的,妾身常勸老爺換棵大樹,老爺偏偏不聽。」
江潯一陣心酸,為了從金陵冷曹調回京城,他的確明里暗裡給首輔周有謙送了不少銀錢,幾乎傾家蕩產。
本以為抱得大樹好乘涼,周有謙卻壓根沒看上他,端著清流的架子,不惜得與他這失意多年的酸儒結交。
也是,他足足比周有謙早中了十年進士,混得卻遠遠不如人家。在論資排輩的,他這等失意政客只有亦步亦趨替人背黑鍋的份兒。
「你說得簡單,哪有那麼多大樹可抱!」
官場是一張人情故舊織成的巨網,周有謙是文官之首,天底下只此一人。
「老爺糊塗了,臣子終究是臣子,再怎麼厲害也是臣子。老爺何不調轉舵向,去侍奉金鑾殿上真正的天子?到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誰還敢鄙視老爺。」
江潯下意識皺起眉,「你是說……」
去陛下身畔,助陛下一臂之力,加封皇貴妃。
馮氏點頭。
「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江潯斥道。
臨陣倒戈,背叛了整個文官集團。
馮氏據理力爭:「妾身一介婦道人家自然不懂,妾身只知道臣子再怎麼力爭,最後由陛下給出標準答案。」
既然做侍奉別人的狗,那便沒有尊嚴可言,只要主人喜歡黑的也能說成白的,白的也能說成黑的。是非黑白,遠遠沒有自家仕途要緊。
不是這個道理嗎?
江潯再三示意馮氏住口。
陛下雖年輕,心卻比日月都明亮。如果要效忠,最好是發自內心真的效忠。做個牆頭草,下場一定不會好。
起碼在目前,臨陣倒戈的事他還不敢做。
……
午後。
江潯的女兒江杳悶悶不樂,在院中百無聊賴地舞劍,弄得枝折花落。
丫鬟一問才知,原來江杳到處找不到未婚夫陸雲錚。
陸雲錚是江杳的未婚夫,二人青梅竹馬,有將近十二年的情意。江杳甚是粘人,半刻離不得陸雲錚。
「陸郎今日休沐一日,答應陪我去書齋。此刻消失不見,肯定又去當職了。在他心中,我終究沒有他的仕途重要。」
江杳收劍,秀面布滿陰雲。
江杳雖是女兒,卻不愛紅裝愛武裝,舞刀弄槍,身畔時時刻刻佩著劍。
她在先太子朝的宮裡當過女官,這把劍是先太子御賜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三尺青鋒。
丫鬟道:「小姐您誤會姑爺了,姑爺方才被老爺叫去書房,現在還沒出來。」
江杳一驚,「我爹叫陸郎?為什麼?」
丫鬟道:「奴婢不知,但老爺發了很大脾氣,摔碎了茶杯。」
江杳心急如焚,登時前往救人。
恰好陸雲錚垂頭喪氣地從書房走出來,如敗落的鷹,腳步透著虛浮。
「陸郎。」江杳高聲叫道。
陸雲錚聞聲,喚道:「杳杳。」
江杳關切地挽住陸雲錚手臂,怕爹爹打了他,身上沒傷才安心。
「你和爹爹吵架了?」
陸雲錚委婉道:「沒事,已經解決了。」
江杳認真警告:「大婚在即,你可要順從爹爹些,免得影響了我們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