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以為這父子倆故技重施又要在陸宅前哭鬧,以強硬手段阻攔。這父子倆死活不走,態度堅決,定要將陸雲錚揪出來。
僵持良久,陸雲錚惺忪地從臥房中走出,青黑的鬍子茬兒覆滿下巴,衣衫松松垮垮,渾身酸腐的酒氣,打著酒嗝,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岳父大人,有何貴幹。」
他蔫頭蔫腦地招呼句,哈欠連天。
江潯罕見地疾言厲色,急切詢問:「陸雲錚,老夫今日來有要事相詢,你知道杳杳在哪裡嗎?」
陸雲錚揉了揉太陽穴,聽到這名字下意識皺滿了眉頭,擺擺手,拈酸喝醋地說:「我怎麼知道,她應該和你們相親相愛才是……」
江璟元大聲打斷:「妹妹已經失蹤五日了!若非你將她囚禁,她能在何處?她當初那麼愛你,你卻如此待她,你還算是人嗎?」
陸雲錚聽得額筋劇烈一跳,頓時湧起殺人的怒意,揪住江璟元衣領道:「誰囚禁她了?你們賊喊捉賊,整天逼她,反倒找我來要人?」
江璟元一下子被掐得雙腳離地,眼珠漲凸,臉憋成了豬肝色,也不知陸雲錚哪來的那麼大力氣把人掐死。陸雲錚遒勁的手臂隱隱在顫,狠意縱橫,血性在那瞬間沖昏了頭腦。
江潯見此連忙勸阻,扯開了陸雲錚,「好了!現在不是紛爭的時候!陸雲錚,你既說杳杳不在陸宅,老夫信了,杳杳以前每天會給老夫通家書,如今確已斷聯五日了。」
陸雲錚心中一刺,原來杳杳以前每天都給江潯寫家書,果然是父女情深,他這外來的丈夫放在第二位。
不過瞧江潯二人這焦急的神色不似作偽,杳杳真的失蹤了。
他爛醉如泥,已四五日不問人間事,並不知外面的風雲。
陸雲錚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立即喚來守宅家丁,詢問根由。
家丁稟告說夫人五日前的夜裡擦著眼淚離開,訓斥下人不要跟著,之後便再沒回來過。
陸雲錚大怒道:「混帳!怎麼不早稟告?」
揮手給了那家丁一耳光。
他一直以為杳杳這些天在陸府,才與她冷戰著等她主動低頭,誰知杳杳一去不復返。
五日著實是很長的時間了,要發生什麼早就發生了,錯過了最佳救援時機。
一陣可怖的恐慌滲入心頭,陸雲錚額頭冒出層層冷汗,剎那間將最壞的結果在腦中過了一個遍。
江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停捋著花白的鬍子。
江璟元性格急躁,戟指訓斥起陸雲錚的錯處來,言辭十分激烈,口沫橫飛,給陸雲錚扣個負心薄倖的帽子。
陸雲錚方才還與江璟元激烈地爭高低,此刻像蔫了的茄子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任憑江璟元詈罵而空盲盲不知反駁。
江潯怕再惹怒了陸雲錚,示意江璟元住口,禮貌而不失威嚴地警告道:「陸雲錚,杳杳既是在你這裡丟的,無論如何你得把她找回來,她是老夫唯一的女兒!」
「她也是我唯一的愛妻!」
陸雲錚咬牙切齒地強調,聲線沙啞得像繃斷的琴弦,顏色慍然。
杳杳怎會驀然失蹤?
聯想起她疑似錦衣衛,與宮裡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這次她失蹤很有可能去宮裡了。
千萬別。
他猛烈搖頭試圖甩掉這念頭,手指狠狠抵住了額,煩亂如麻,悔意層層疊疊地侵蝕內心,頭腦在酒意的作用下恍恍惚惚。
他不該和杳杳吵架的,不該。
他是混帳。
那日他話說得重了,定然傷到杳杳的心了。
如果她去找陛下,最可怕的事就要發生了……
江陸兩家忙忙碌碌在京中尋了江杳兩日,快要掘地三尺,甚至託了在外為官的友人幫忙尋找,依舊是全無音訊。
事情一籌莫展,漸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江宅內,江潯、江璟元、陸雲錚三人相對而坐,博山爐中飄出一道細細的篆煙,無形的濃重煩愁氛圍塞滿了房中每寸角落。
陸雲錚再三探問江杳從小到大是否接觸過鎮撫司,或者與什麼廠衛有聯絡,江潯禁不住一陣震顫,杳杳哪會認識那些殺人血刃的錦衣衛,道:「老夫對天發誓,絕無此事!」
陸雲錚也覺得杳杳以前很正常,她被誘化成錦衣衛只是最近的事。
他留了個心眼,沒敢把杳杳近來的異常對江潯和盤托出。
江潯嘆聲一息接一息,短短七日本就斑白的頭髮沒剩幾根黑髮,恓惶落寞,難以消受,神色間充斥著作為父親的懺悔。
陸雲錚比江潯知道更多內幕,也更懂得事情的可怕,急切中夾雜著些微恐慌。
雖然不知杳杳何時被培養成錦衣衛的,但陛下是一個虛幻的「天」,無限的皇權收攏在他一人身上,神器,政權,帝位,權力具有極其的深度和廣度,杳杳只是初出茅廬的姑娘,驀然撞上去會粉碎,會頭破血流,完完全全走上一條不歸路。
況且陛下又有皇貴妃,杳杳做了他們的錦衣衛,只能淪為工具。
杳杳焉能斗得過皇貴妃呢?
他不能袖手不顧。
無論如何她是他的愛妻,陪他度過了那麼多歲月,他要找她回來,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